翌日,云药便与林歌说准备准备可以回去了。林歌留在李家老宅收拾东西,而云药,则一个人带着那卷竹简与书笺来到前些日子她挖开的那座属于她母亲云落衣冠冢的坟,将东西通通放进去合好棺盖后,她用带出来的铁锹将坟头土一点一点地铲了回去。
大约老天也是看她可怜,这两日也没有再落下雪,反倒暖阳融融,化了冻土冰雪,让云药铲土时比前两日用手挖时省了不少气力。
终于将土全都安放完毕,云药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一层薄汗,把铁锹放到一边,在墓碑前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是平儿不懂事,扰了您的安宁……还望您多谅,原谅平儿的任性……”云药一边将祭品一件一件地罗列在墓碑前,一边道,“如今,平儿总算是知道了您与爹的那些恩怨情仇。呵,知道事实好啊,哪怕有些扎人心,可好在让平儿有种敞亮的感觉,就算是难受,平儿也认了。
“娘,平儿猜啊,您虽然一开始是带着目地接近的爹,但或许,您也没有料到,您真的会爱上爹吧?哈……莫要害羞什么的,否则,您怎么会手把手教爹绘画,又怎么会与爹生下我呢?
“说实话,虽然您做的那些事确乎是过激了些,但是,若是联想起您曾经的经历,或许,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嗯……怎么说呢?这场战役,您与爹都不过是是东銮与天胤政治上微不足道的牺牲品罢了……你们两败俱伤,换来了什么?还不是那些人的成功罢了。不值……真的不值啊……”
云药摇头喃喃,从竹篮里拿出了酒壶与酒杯,倒了一杯酒,尔后将它撒在坟前后,剩下的,便被她一仰头,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说到底……这些事的起因,也不过是你们政治上的不和罢了。是不是,如果没有天胤与东銮的明争暗斗,你们就能好好生活下去,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呢?
“唔……对,还有夏侯瑾。哈,母亲,您恐怕也不知道吧,那个你一直帮衬着的大理寺卿欧阳朔,其实就是天胤的楚王夏侯瑾啊……如今他是平儿的夫君了……他,他是因为爹杀了您,为了替您报仇,所以才会对爹下了杀令的。哈……娘,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你与爹的政斗所带来的连环反应,你们带来了夏侯瑾此人,让我难做……一面是杀父仇人,一面又是替我报了杀母之仇的恩人……母亲啊母亲,你们这样,让女儿到底该怎么办啊……”
云药在云落墓前疯疯癫癫地一边喝酒一边喃喃自语了许久,方才记起来要回去。于是乎,她也不多停留,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喝下后,她便再磕了三个响头,告辞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墓:阳光下,那青石墓碑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光辉,四周树影摇晃,仿佛有一个温柔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处,目送着她离开。
云药低头行礼,樱唇微动,不知说了句什么,随后便大步离开,没再回头。
一阵风拂过,将她那句话带到了墓碑前。
她说的是——
就此别过,永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