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嫂。”云药微笑着缓步上前,走到苏浅月面前,垂眸看她——她生得本就比苏浅月高上半寸,此时一低眸,让她愈发显得气场高人一等。苏浅月心中莫名生出惧意,脚边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
云药轻笑:“七嫂怕我?”
四周一片死寂。在场的人都是朝廷要员家的夫人小姐,几个月前,那场皇后一族被屠了九族、而刚好这位濮云殿下的父亲是在这群人之前在皇宫地牢逼得自杀——其中缘由,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些的;故而,在场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与南王妃是有梁子结在那处的——而且还是杀父之仇的大怨。
再加之,想当年,她们两人同在国子监中读书,这南王妃,可没少给这公主下绊子呢……
如此新仇旧怨一堆积,怎么可能,还能笑脸相向,没有一点问题呢?
众人心知肚明,只是不明说,加之身份有别,她们一群妇人也插不上嘴,故而只能装傻一般看着。
苏浅月顺了顺气,站稳脚跟眯眼笑道:“皇妹真是爱说笑,七嫂这不是看你过来了,想着你以公主殿下这般尊贵的身份,怎么能不让让你,请你先入座呢?来,皇妹,快坐下吧。”
说着,苏浅月便很自然地让开了位置,巧妙带过了方才自己失态退后的动作。
云药道:“今日,我是来祭奠小嫂子的,不是来品茶谈天的。抱歉,诸位姑姑嫂嫂,姐姐妹妹,恕九羽不但不能久陪,还要带走我七嫂前去领路——那就烦请各位坐一会儿,待九羽祭拜完了小嫂子,再回来与诸位小坐谈天,不知可好?”
要带她走?苏浅月登时脸色一白,手指尖发凉,胸腔中的一颗心脏跳动地愈发疯狂。
她要自己领路?这南王府这么多人,哪个不能给她领路?偏偏要她!呵……这是,准备对自己动手了?
公主开口,没人敢多言,众人当即便是起身送行,请公主自便。而苏浅月则是狠狠一闭眼,心一横,想着也是躲不过这一劫,索性也痛快,带着云药以及她身后浩浩荡荡的两列侍女随从,前往安诗媚儿居住的温苑。
温苑外装饰一白——看这装饰排场,大约也能看出,夏侯云对安诗媚儿还是有些感情的。只是,到底还是因为妾室身份低人一等,导致虽然温苑的白事排场不小,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侍候此处之人,更添得这温苑多了几分萧肃之息。
苏浅月带着云药走进了温苑。
跨过门槛,走过前院,一行人径直来到了大厅当中的灵堂内。
灵堂上首摆放着一个用冬菊扎成的奠牌,奠牌之下的供桌上放着安诗媚儿的牌位;而奠牌之后,透过段段白绸,可以隐隐约约看出,那里摆放着安诗媚儿棺材。
灵堂倒是宽敞大气的;只是……看那孤零零的一个在那处烧纸钱的小侍婢,云药还是觉出了铺天盖地的苍凉。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些替安诗媚儿感觉不值。
她爱夏侯云至此,且腹中还有他的孩子——到死了却是这般凄凉模样——真真是不值得。
可是,她脑中忽然闪过一幕景色,正是前世时,自己被大火烧死之前,安诗媚儿的姿态——
呵……那时的她,还真是趾高气昂呢!哪怕身怀有孕,却还是对自己严刑拷打,一件刑法都不落下。
而今,自己倒是报了前世之仇,让她死在了自己前面;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没有多少应当属于胜利者的高兴呢?
云药忽然恍惚起来,一时间居然忘了要走上前去几步,祭拜一下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