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一过,雪也骤然停了下来,按往年的日子说,该是乍暖还寒时候了。
待到初七这天,街道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秦正浩在酒楼后厨里做芙蓉豆腐,年节里各家各户油水都不少,吃稍素一些的食物,也能把肚子里的大鱼大肉中和一下。
秦方好支了个木板凳,坐在离锅灶不远的地方,观摩她爹和几位师傅做菜。
一勺子过了井水的豆腐脑,端平了放到锅里,随鸡汤滚至豆腐脑去了豆气,似乎与鸡汤味道化为一体,将要起锅时再加上些许紫菜和去了虾线的雪白虾肉进去,便成了一碗嫩滑爽口的芙蓉豆腐。
秦父做了十多年的豆腐,对火候和比例自然甚为了解。而秦方好,观摩了一年多,虽说豆腐做的不像样,但最后几步却能信手拈来。
用她的话说,“做不出芙蓉豆腐,炖碗芙蓉鸡汤也是不错的”。秦父对此汗颜,严肃地说教她一顿,又叫她到一边练做豆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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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半天的豆腐,秦方好坐在马车上,揉揉又累又酸的手腕,从食盒里取出一块翠玉豆糕吃。临走前马厨子给她准备的几盒糕点都是刚做好的,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起糕点的香气。
马车慢慢悠悠的赶到了王家门口,门口等待的小厮早有准备,见她来了,迎上前去,按王孚交代的话告知她此时人不在府中,可去王家商行一见。
待秦方好到了王家商行,已是过了午饭时候了。店里伙计不多,一个掌柜外加一个打杂的小厮,此时没有客人,掌柜的在拨着算盘对账本。
秦方好把做好的首饰放在一个大螺钿首饰盒里,红色的漆器镶嵌着螺钿制成的玉堂富贵,从中间一左一右分开后,才露出存放首饰的小屉,若是梳妆完了,两边用力往中间一和便可扣上,落个小锁,也省去了首饰丢失的麻烦。
这首饰盒费了秦方好不少银子和心力才打造好,抱起来亦是沉甸甸的。店里打杂的伙计迎上去,帮着她搬到了待客的小厅里。
秦方好为着避嫌,特意戴了面纱,虽说旁边有人侍候,但与将要成亲的人共处一室总归是不好的。
王孚正坐在小厅里翻看账本,见秦方好进去才抬起头来,忙叫人接过东西又递了茶过来。
“秦大姑娘,快坐。”
秦方好偷偷打量一眼王孚,鸭卵青的锦袍,身姿略清瘦,风光霁月,若是眉间少些商人的精明之色,倒也是有几分文雅书生气的。
“多谢。”
秦方好落座,伙计把首饰盒搬到桌上,她演示了一遍此物的机巧之处,王孚自是一看便懂,也知她设计这些小玩意是费了心思的,对她又多了些赞赏。
“这些首饰虽然是女儿家的物什,可有些东西我却知道是极为难得的,秦大姑娘果然是玲珑心思啊。”王孚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物尽其用罢了。”秦方好抿唇一笑,等着对面人的下文。
王孚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秦大姑娘可有想过开间正经的铺子?”
秦方好想,终于是说到了重点,她便顺着接了下去:“自然是想过,只是我手艺不精且年纪尚浅未有积蓄,只好先搁置下来了。”
“无妨无妨”王孚将妆盒“叮”的一声合上,“王家最不缺的便是钱了”。
秦方好听到这仿佛土财主一样的话,差点翻出个白眼来。咽了口中的茶水,心知此事能成,便也不同他客气,直接开口道:“如此,那我便仰仗二当家了”。
两人商量了些借款的事宜,王孚又给秦方好指明了几家与他关系不错的铺子,可日后留作购置机器的佳选。两人聊得投机,一来二去便直接敲定了合作。
“只是我有一处不解,为什么二当家一定要入资,而非直接借款?”
若是只借款,秦方好可按时间长短分付利息,只是这入资合伙,一旦她做赔了钱可不就是打水漂了,她自认此时还没有让王孚直接拍板决定入资的实力。
王孚摆了摆手“不急,秦大姑娘可知道何处的玉石最好?”
秦方好思虑半刻,她记得穿越前听到最多的就是和田的玉石“难不成是沃塘?”
王孚点头,又道“沃塘的玉石水头好、质佳,只是离我们这东南之地太远。不过我昨日听出行的商队说,安定王在沃塘与苗疆一战大胜,如今正在归来途中。随行一定少不了带些特产,且缙云是安定王封地,想必坊间不日便能流入些稀奇玩意儿,若是用心找也能找到。”
钧县只是缙云城下的一个小县城,虽说民风淳朴,可也不是家家富足。缙云城主城才是真正的藏龙卧虎,富宅区能占好几条街,缙云作为靠海之城,接受外来文化的程度高,对商贾的包容性强,王孚这是想让她用天时地利人和,把生意做大。
秦方好一言未发,只是喝了口桌上的茶水,王孚以为她仍底气不足,便开口道:“银钱之事自然不必担心,我在缙云有位熟识,经常为官家夫人小姐们设计首饰,你不妨去她那里拜师学习。”
秦方好闻言心中一喜,她本来便想提升手艺,此去拜师学习,正好可以了解当地的传统工艺,实为一举两得之法。
她清清嗓子,朝王孚一拱手“如此,那便多谢二当家了。”
王孚见她不再推辞,让小厮取了纸笔来,写了帖给她。又告知她王家有位小妹亦在那处“修身养性”,拜托秦方好多多照料。
秦方好自然应下,想着王家妹妹该是活泼可爱,这学艺的日子也不至于无趣。由此,便更加感谢王孚,二人闲聊几句,商议好去缙云的时间,秦方好就跟着马车回了钧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