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朝她抬眼一瞥，放下酒杯，道：“那我便全凭神祖与父亲安排。”
阮端捏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
“若家族需要我，我也不能因自己的喜好去任性。”阮玉深呼一口气，“总得有人去做牺牲。”
阮端的笑容僵在脸上，许久才道出一句：“妹妹大气，姐姐打心底里佩服。”
阮玉摇了摇头。
“那白公子呢？”阮端接着问道：“你与他的婚事……”
阮玉仰头望向天边一角，“哎，那就有的再商议了……”
阮端捧起酒杯，“妹妹，这一杯姐姐敬你！”
阮玉赶紧也端起来。
“日后等你们成亲，姐姐还要去喝你的喜酒呢。”阮端笑着，抿了抿嘴。
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阮玉听她这一语，心里难免堵了起来，随之也喝了一口。
豆蔻则在一旁不停地为阮玉夹菜，眼见着阮玉才没吃几口，酒倒喝了不少……
“端姐姐……”阮玉犹豫地唤了她一声。
阮端带笑望她一眼。
阮玉却低下眉，不语。
“怎么了？”阮端问道。
有些话，阮玉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之前因为澄非寒一事，已经闹出了太多不睦，阮玉与阮端同席而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浑身不自在，可能是因为姚侧姬，或可能是因为阮端也曾倾慕于白桦……
阮玉本想跟她把话都说个明白，好让两人心里都少些隔阂，可她真就是一点儿开不了口……
“没什么……”阮玉夹了一口菜，“嗯，端姐姐小厨房做的菜属实不错！”
“你喜欢就好。”阮端又是一笑。
酒过三巡后，阮玉已经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了。
阮端也醉醺醺地拄着额头，嘴里却还劝着酒。
“阮二小姐，要不仙婢就带三小姐回去吧。”豆蔻在一旁扶着阮玉。
“不急不急。”阮端朝她摆了摆手，“这才到哪儿呀，我还有很多话没跟玉妹妹说呢……”
阮玉含糊地问道：“啥，啥事啊？”
阮端突然伸过手一把抓住了阮玉的手，情绪忽然转变，对她哭道：“之前都是姐姐不好，玉妹妹千万别怪姐姐呀……”
见她这么一哭，阮玉惊得仿佛瞬间醒了酒。
她缓缓坐直身子，细声问道：“端姐姐，你怎么了？”
说罢还回头望了望豆蔻，只见她也是满脸的讶异。
谁知阮端竟越哭越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阮玉无奈，只得遣四周的仙婢仙仆们下去。
“小姐？”豆蔻询问一声。
“你也一同下去吧。”
豆蔻便行了一礼，也离开了。
见人都走了，阮玉这才说道：“端姐姐别哭了，你有什么心事或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阮端抹了一把泪，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悬浮崖边。
阮玉赶紧上前拉住她，“端姐姐，你醉着呢，前面危险，莫要再走动了。”
“玉妹妹！”阮端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缓缓地跪在她面前。
阮玉大惊，连忙拉住她，“端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不满，你恨我娘亲做的事，自然也恨我没有去劝阻她……”
阮玉轻叹一声：没想到她先说了……
“都过去了，端姐姐，姚姨娘若能在人间好好悔过重塑，还是可以再回天界的，你们母女二人也还能团聚。”
阮端含泪摇头，“我知道我娘再也回不来了，我也没有办法去人间看望她，玉妹妹，你打我吧，只要你能出气怎样对我都行！”
“端姐姐你喝多了……”阮玉拉扯着她，用尽浑身力气想将她拽回坐席上去。
阮端继续哭道：“我承认，我之前一直倾心白公子，可白公子又怎会看上我呢，我非嫡非仙，体内甚至还有一半兔妖的血液，整个天界我也只能嫁给像澄非寒那样的仙使，白桦齐大非偶，是我与娘亲之前让猪油蒙了心了……”
阮玉用不上一点劲儿，听着阮端跟她说这些，心里更是堵得慌，只得松了手将她撒开。
阮端则靠在阮玉腿边抽泣个不停，“妹妹，失了娘亲的滋味有多难受，如今你也感同身受了，看在咱俩同命相连的份上，等你以后当了女君，可千万不要为难姐姐啊……”
阮玉听了她这句话，心里更不是滋味，甚至还有些愠愤：姚姨娘是为何被贬下人间，而我的母亲是为何逝世，这两者根本就不可同年而语，竟拿到同一台面上说着这些胡话……
“端姐姐你醉了，妹妹这便叫人送你回宫。”
“回宫？”阮端忽然嗤笑道：“只有玉妹妹你住的地方叫宫！我住的地方只能是轩，要么是阁，我从未住过宫，我甚至从未跟娘亲分府别住……”
阮玉实在是不想听她继续讲了，只能耐着脾气，转身去吩咐仙婢来。
“你去哪！？”阮端从地上爬起来，“去叫父亲来看我这幅模样吗？还是去找神祖来，让她再把我赶出天界！？”
阮玉没有搭理她，只继续走去叫仙婢。
这时阮端却一把抱住她的小腿，死死地将她攥在原地。
阮玉仰天叹了一口气，“端姐姐，你究竟想怎样？”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大家就都好过了？”
“你别瞎想了……”
阮端依旧哭道：“若没有我，我娘的命也不至于那么苦……”
阮玉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气，扬声唤道：“豆蔻——”
“你叫她做什么！？”阮端一时像见了鬼魅般地惊恐，连滚带爬地站起身。
“我让她叫你宫里的仙婢来送你回去……”
“不不……”阮端连连后退，“你是要让父亲来把我遣去人间……”
阮玉大惊，“端姐姐快别后退了！”
只见阮端身后便是悬浮岛的边缘，其下则流淌着北天海的支流。
阮端却偏偏跑了过去，双眉垂成八字，“我还不如死了……”
阮玉生怕她会一头仰过去，于是想也想就朝她大步迈过去。
谁知阮端竟特意等她走到自己面前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一同坠下悬浮岛……
而此时豆蔻正好前来，眼睁睁地看见阮玉与阮端一同从悬浮岛上跌落。
“小姐！”
她疯狂地冲了过去，朝那崖边望去，却什么也没见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