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让新宣誓过的青年兵和家人交流以外,临近午餐的时候,马库斯还为前来观礼的村民发放了免费的面包和肉食。
之前马库斯一直以为肉食要比谷物贵得多,这次命令霍克筹备接待事务时偶然过问了一句,这才发觉自己的“常识”又一次产生了偏差,肉食还真不比谷物贵多少。
究其原因,不仅有亚当·斯密所说的“农业越不发达,耕地越少,畜牧成本越低”的因素,不列颠谷物价格奇贵也促成了这一反常识的现象:尤瑟王临国至今二十六年间,不列颠的谷物价格上涨了足足一倍,甚至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但若是要以此指责尤瑟王无能,未免有些太过苛责,毕竟尤瑟王面对的内忧外患的局面实在是一个让人头疼的烂摊子。
虽然不知道陛下年轻时受过什么教育,但必然不会是布尔什维克“群众路线”、“人民战争”的法宝,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持,仅仅通过军阀兼并或宫廷阴谋,难度实在太大。就连扫清六合的查理曼大帝,他的“钦差”不一样在地方上处处受阻吗?
这也是为什么马库斯始终没有一点贵族的架子,“群众路线”不是说说就能行的,要实践!怎么实践?连吃饭都要和人民分开还怎么实践?
于是整顿午饭布莱克尼总管都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毫无架子地和乡民们聊天打趣,聊聊这个,聊聊那个。不时跟军团士兵们勾肩搭背,让他们和亲人们激动地面红耳赤。
等到晚上人群散去,士兵各归营寨的时候,话痨悄悄地问道:“你真把他们当公民了啊?”
马库斯不爽的看了话痨一眼:“那还有假?”
“即使是公民,也不需要你一个贵族如此折节下交吧?”话痨还是不能认可他的做法。
听到这话,马库斯摇了摇头,正色道:“普布利乌斯,我问你,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是什么?”
“统帅?士兵?”话痨对这突兀的提问感到诧异。
“是人民。”
“人民?”话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平民农奴能打赢战争吗?只需要二百个伙伴骑兵或者东帝国的禁军重骑,全大不列颠的农民都无法阻挡!”
“布莱克尼大队就能挡住。”
“那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这群奴隶再过一百年也休想翻身!”
“我也是人民的一员。”
话痨仿佛听笑话一样笑了:“可你是贵族!”
“我想在遥远的共和国时代,就有贵族为了成为平民保民官而放弃贵族身份。”马库斯毫不犹豫地反驳。这冠冕堂皇的话让话痨一时失语,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差点被你骗了!你说你是平民就是平民了?事实上你就是以贵族身份总管布莱克尼,布莱克尼当下的发展也都是你的功劳,这不恰恰证明平民没有贵族必然一事无成?”
马库斯再次摇摇头:“我的百夫长图恩,以及其他的战士,他们在训练中展示出的顽强与机敏并不逊于我。他们只是没有接受过我这样的教育罢了。”
“所以呢?难道你有办法让他们人人都接受教育?”
“为什么不呢?现在庄园所有的孩子都在接受拉丁语和数学的教育,这些日子我们整理的知识我也准备一样不落地教给他们。”马库斯指了指桌子上的《论原子》和《论力学》,“或许他们暂时不能达到我的水准,但群众的智慧是惊人的。”
话痨并不信服马库斯的说法,马库斯也没指望自己能说服话痨,最后面对话痨的喋喋不休,他无奈地挥了挥手:“你总说人民弱小、麻木且市侩,谁赢他们就跟谁,如果我有时间,我一定会向你证明——人民跟谁谁才会赢。”
“你有得是时间向我证明,布莱克尼这个小村子关不住你这个人才,我只怕你到了卡美洛之后不过是拿人民的利益当幌子罢了。”话痨的话里带上了刺,作为一个奴隶主,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马库斯的观点非常荒诞。
“我希望我能证明你是错的,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马库斯的透出了一丝落寞,面对愕然的话痨,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便转移了话题,“军团大队的训练已经初步完成了,该去执行一些任务了。”
“现在就要与铁牙作战吗?会不会为时尚早?”
“不是剿匪,是讨债,你听到利德尼和布鲁默乡亲们的报怨了吗?”
“什么报怨?”
“还能是什么?”马库斯再次翻了个白眼,“科尔福德的加德温又来收税了。”
“这怎么了?这两个村落本来就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啊?”话痨劝说着马库斯,“虽然现在你与这两个村落联系很深,但你没有必要为他们强出头吧?只要他们愿意向你缴税不就行了?更何况向贵族缴纳税收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么贵族保障他们的安全是不是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话痨一时语塞,“不列颠做不到这样的贵族实在是太多了。”
马库斯十分严肃地说道:“既然做不到,那么就别收税,世界上没有只享受权利而不付出义务的道理。”
…………
“利德尼和布鲁默都向科尔福德庄园主加德温缴纳过多年的税收,他负有保卫两地安宁的责任,然而呢?”
大队士兵们按照各自的百人队列队整齐,静静地听着站在高处的大队长进行动员。
“当蛮族攻破了我们的寨墙时,加德温在哪里?当强盗在我们的家园中肆意烧杀的时候,加德温在哪里?当贼人掳走我们的至亲时,加德温又在哪里?!”
“即使他在蛮族离开后遣人救火,我们也可勉强说服自己,他只是来不及救援罢了,然而有吗?我们只知道,需要履行职责挺身而出的时候,这位所谓的贵族懦弱地躲藏在他的宅院里发抖!需要与蛮族谈判来挽救乡亲们的亲人财产时,他选择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最荒唐的事情在于,他居然还敢向两村的乡亲继续征收赋税!他居然还敢在两天前面无愧色地向利德尼和布鲁默下达了最后通牒!”
这是来自两村的士兵昨天亲自听自己的亲人所说的事实,马库斯的声讨令士兵们群情激奋,一股逼人的气势从士兵的身上散发出来,令旁观的话痨感到不寒而栗。
“那么,既然他想要一个回复,我们就给他一个回复:我们不但不会再给他缴税,还要夺回被他窃取的我们的劳动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