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已经是人头攒动,气氛热烈。
来宾们三个一丛,五个一堆,聚在一起轻声聊天、议论。穿着滑轮的侍者捧着各种饮料、佳肴,蝴蝶般在人群里穿梭。香槟的香味,菜肴的气味,大家身上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使整个大厅充满了餐会的绯迷诱人。
如此豪华阵容,超强人气,让冷天行的心里乐开了花。
好的开始,预示了成功的一半。
她有信心,今晚,会是一个精彩难忘的夜晚。
她一进大厅,笑容还没完全展露,就被眼疾手快的房心开拉到了主席台前。
“今晚属于你!”她在冷天行的耳边浅笑叮嘱。
冷天行回以自信一笑。
粗重的眼镜无法掩饰她脸上的耀眼光芒。
此刻,谁也不会相信冷天行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女生。
她简直耀眼如太阳。
不过她瞬间便收敛了身上的神采,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态。
“开舞去吧!大家都有点等不及了!”房心开对她刚才迸发出来的神采早已见怪不怪,冷天行如果真的那么普通,就不会是她们的朋友,不会是声名远播的红大。
派对的第一个节目是集体舞,要求大部分的来宾都在舞池里尽情地跳上一段。
具体规则是派对女主宣布“开舞”,然后自己第一个走下舞池,接着大家便可以尽情舞动了。可以单舞,可以双舞,甚至团队舞。
冷天行刚宣布“开舞”,便有一个身形高大、气势不凡的男生上前邀舞。
“May I?”
她欣然伸出了手。
两人携手走向舞池,优美的乐声响起,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下翩翩开舞。
“高歌,没想到你的车技不凡,舞技也不错。”她一边移动舞步,一边含笑称赞对方。
高歌,清和学院的飞车领队,亦扬眉轻笑,“能得到红大的赞赏,实在是荣幸至极。”
他是清和人的骄傲,有着一流的车技,被大家亲切地称作“小车神”。毋庸置疑,他常常被拿来与冷天列相提并论,甚至比较。有人说,他的车技与当年的车神冷天列已经不相上下了,可惜冷天列早已退出飞车界,否则,两人可以来一场巅峰对决。
他在公路上练习时无意间遇到了同样在练车的冷天行,两人棋逢对手,忍不住即兴狂飙一番,最终两人不分胜负,战成平手,也由此对彼此产生了惺惺相惜,成就了既是朋友又是对手的复杂情谊。他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红大的真实身份——“车神”的妹妹冷天行。
“对手的赞赏,比追随者的赞赏要好听一百倍。”高歌继续道。既然车神已经退出江湖,那也只有与车神的妹妹决一雌雄了。更何况,冷天行的车技同样出色,他还没有真正赢过她一次呢——当然,她也一样。
他们要把那一场注定的,精彩的比赛,留到最后。
“呵呵,”她一边跟着他旋转,一边笑魇如花,“对了,上次的事情谢谢你!”
清和的机车四人组可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使唤得动的,如果没有他,哪会有今天夏“主席”的鼎力相助。
想到这里,好像自从进了大厅,那家伙就消失不见了。她不觉抬首四顾,正好与舞池外围人群中的他对上了眼——第一次,她居然觉得他的眼神里有寒意!
那个永远微笑、温和的夏初扬居然也会有冰冷的眼神?!
难道她又看错了?
“不客气。”高歌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就是明德的学生会主席夏初扬吧?”
她回过神来,点点头。
“希望你一切顺利。我会在决赛场里等你的。”他自信张扬的笑。
她点头允诺:“好!”
若进不了决赛场地,他们便不配成为彼此的对手。
这种几率,万分之一。
不对,应该是绝无可能。
他们两人对此深信不已。
有些人,注定是对手。
“冷部长。”忽然有人趁着间隙插进他们之间。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夏初扬。
他们只能分开,眼睛看向硬挤进来的不速之客。
他手上拿着一杯琥珀色的晶莹液体,朝他们微笑,“打扰了,两位!只是,冷部长想要的酒没剩多少了——我给她拿了一杯过来。”
皮笑肉不笑。这是冷天行见到他的笑容后第一时间蹦到脑子里的词。
他根本没在笑!
很显然,高歌也感觉到了他的敌意,他点头招呼道:“幸会,夏‘主席’。”然后便对冷天行微笑道:“正好跳得有点累了,我去休息一下。”转身潇洒离去。
他对冷天行的能力非常自信。
她不仅能玩出最酷最帅的飞车动作,还能应付现实生活中各种错综复杂的情形。
眼前的状况,高歌相信冷天行绝对有办法轻松应付。所以他施然离去。
冷天行跟着夏初扬退回到舞池旁边,“夏‘主席’,你最好有合适的理由。”她语气不善,太没礼貌了,居然当众打断她的谈话。
毕竟隶属于不同的学院,平时又都有各自的事情忙着,她和高歌很少有机会可以像今晚这样当面交流。
“红大,舞池里不止你们两个人。”他凑近冷天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庞。不过她没时间注意到这个,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唤她的两个字上面——红大。
他刚刚唤自己“红大”!
“你怎么知道的?”她满脸戒备地瞪向他。
冷天行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她之前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她看不透他。
他却似乎知道她的一切。
夏初扬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不急于回答,而是专心晃动着手里的酒杯,晃动着的琥珀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子里折射出交缠的光线。
半晌,他才缓缓回答道:“这酒的颜色跟你的眼睛一样。”他把目光从酒杯里收起,定定望入她的眼,“这眼,望一眼便难以忘记。”
原来如此。
凭着他拥有总是考年级第一的智商,通过眼睛的颜色猜到她就是红大,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松了口气。
少顷,却又重新深思起来。
还有多少人能够猜到冷天行便是红大?
绝对不会只有夏初扬一个人。
看来,时间不多了。她得早早做好准备,总有她真正浮出水面的那一刻。
她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可是,她必须找一个最好的解释给老哥,否则……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老哥对自己失望。他是她唯一仅剩的亲人,这么多年来,他们相依为命、互相扶助,彼此都把对方看成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要你不在公开场合,比如舞池,谈论有关你身份的话题,你的秘密应该能保持很久。”
她默然,他却继续道:“所以,刚刚你还得谢谢我。否则……”
“谢谢。”她快速打断他——倒不是真心感谢他,只是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亦不想欠他人情。
为免他继续在此话题上纠缠下去,冷天行伸手接过了夏初扬手里的杯子,只见里面的液体澄澈通透,泛着诱人的光芒,她忍不住抬头将之一饮而尽,然后咂咂嘴巴晃着酒杯问道:“好好喝,这是什么酒?”这是什么酒啊,味道居然甜美芬香如调和好的果汁一样!
夏初扬的嘴角忽然上扬,眼睛里露出恶作剧般的调皮神色。
她揉了揉眼睛,她是不是又眼花了啊?不然,就是夏初扬的身体里有变色龙的基因,否则,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面?
她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起来。
脚下的地板也有些不平起来。
“舞曲到尾声了。”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份稿子递给她,“这个给你,呆会儿演讲的内容。”
她接过,仔细看了起来,原来是一份演讲稿,写得煸情热烈、词文并茂,很适合做她这个新任部长的就职演说。稿子内容极其丰富,涵盖广泛,除了用极富幽默风趣的语气表明了新任部长的中选感言外,还有下一步大刀阔斧的系列活动计划以及她针对一系列质疑所作出的回应——这学期末她将以年级前三的成绩亲自将那些流言击碎。
但最令人称奇和感动的是,明德的女子飞车队也被列入了新任部长的计划之中。
她会当众宣布,她下面的工作内容之一便是努力让明德的女子飞车队进入校际联赛。
多么振奋人心热血沸腾的演讲稿。
她晕晕沉沉的脑子忽然一片清明。
她将当众宣布她的理想。
伟大的梦想即将启程。
她觉得自己忽然凝结成了耀眼炽热的一点。
那一点光芒,足以照亮整个空间。
夏初扬望着她恍若天人的神态,微笑着推她上台:“去吧!”
曲尽,厅静。
华丽大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主席台上的那个女生身上。
那是明德的新任外联部部长冷天行。
那个从前长相平凡、身材瘦小、举止行为毫无出彩之处的冷天行,那个现在已经成为了明德风云人物的冷天行。
大家都在等着她的发言。
今夜注定精彩难忘。
“呃,今天晚上的Party,很令人难忘,是吗?”冷天行软绵绵地倒在宽敞舒适的后座上,向前座的夏初扬发问。
第一次由这么高级的轿车接送,真是够奢侈的。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杯酒,她又怎么会醉成现在这样,又怎么会需要接送?
她现在应该留在那个华丽热闹的大厅里,做着最好客、最热情的女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绝对是令人难忘的夜晚,却不是她期待中的那样。
因为,之所以称它为难忘,是因为女主居然在发言还不到一半时,突然手脚发软,接着便不能自持地醉倒在了主席台上。
这绝对是史上绝无仅有的演讲。
实在是,够难忘的。
冷天行百分之百肯定,夏初扬是故意的。他看见她喝完那杯酒后那种奸计得逞的表情,足以证明他是故意的。
她深情热烈的演讲就这样半途夭折了。
糗!绝对够糗!
从小到大,记忆里最丢脸的行为就属这一次了。
他隐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是,很难忘。”
“夏初扬,你干吗算计我?”她脑子稀里糊涂的犹如糨糊,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索性就直接兴师问罪。
“我哪有算计你?”他反问她。
“那杯酒是你给我的!”
“好像是你自己从我手中拿过酒杯的吧?”他振振有辞道。
“我……”她想跟他继续分辩下去,想说明是他先拿着杯子过来诱导自己的,可是,脑子已经不能控制嘴巴了。哦,原来喝醉酒是这样的,身体可以毫无理由、正大光明向大脑罢工。
她晕晕沉沉闭上眼,嘴里终于喃喃吐出来一句话来:“到地儿喊我,我……睡会儿。”而后悄堂然入梦。
醒来还是在车厢内,是静止的车厢内。
身上盖着薄薄软软的毯子,车厢里寂静无声。
借着零星亮光,她看见前排司机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夏初扬的背影却仍是端正。显然,他没有及时将她叫醒,而是任她睡了个足。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虽说睡了一觉清醒很多,却仍是感觉沉甸甸不知所谓。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前座的夏初扬是否也睡着了?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叫醒他?
“醒了?”他却突然于寂静中发声。
原来他是醒着的。
“几点了?这是在哪里?”
他递过来一样东西,“你家楼下。”
她伸手接过,居然是一块小巧好看的Swatch手表,上面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冷天行记得他们从会场里出来时是近十一点,没想到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不知道会场那边后来的情形怎么样?不过有房心开和舒眠两个人在,她放心很多。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们会帮她妥善处理好一切的。
“呃,我要回家了。”她一面把手表递回,一面用另一只手拉开了车门。
他却没有伸手接,“送你的。”
“啊?”车门已经打开,她却伸着手愣在了那里。
“为你订做的。”他继续道,一面竟自顾自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算是祝贺你顺利新任吧!”
冷天行愣了会儿,手托着那块手表下了车。
有轻轻的风在吹,温柔如细细的触摸,间或有零星的五月雪迎面而舞,擦空而过,不时轻吻下他们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