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天气异常晴朗,正午的太阳晒在皮肤上,都有一种刺痛的感觉。我躲在屋檐下一手拿果子,一手摇蒲扇,时不时瞅一瞅被捆在院子里的黑衣人们。摘掉面巾的他们一个个眉清目秀,全无杀手冷厉的特质。尤其在太阳的暴晒下,一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垂拉着脑袋,汗珠滚落,嘴唇干裂,让人不得不起恻隐之心来。
果子吃完,我打着伞走到院中,蹲在一看上去年纪和我相差无几的黑衣少年面前。他一见我来,立刻紧绷起来。其实他多虑了,我是不会为难他的。
“你们当杀手每月月钱是多少?”
不知这少年是不是第一次当杀手就被抓住,还没经历过问话环节,或是和训练时不太一样,一副不敢相信又不言的样子。
“听说杀手被抓一般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刚烈的的服毒自杀。还有一个就是被打得可怜啥也不透露,然后“刚烈”的服毒自杀。你们身上带药了吗?”
这话一出,少年眨巴着那双被阳光晃得快睁不开的眼睛,眼角都泛出了泪花。我见此实在觉得可怜,便用手轻轻盖上他的双眼,可他眼睛还在动来动去。
“别倔强,遇见困难要绕道而行。何况是太阳,自然中最强大的存在。”
大师兄只是封住他们的内力,并没有点哑穴。然少年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其他黑衣人也不搭理我。只是瞟过来的眼神,终于有几分凌厉了,脸上还有一股士可杀不可言的气势。果然还是训练有素的,“无言面对”做得非常不错,那我得更加尊重他们的营生素养才行。
“你的药可是放在身上,要不我帮你找找?”
我收回手在少年上衣里摸索一番,空空如也。如此,我只好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一小瓶来。
“既然你疏忽没带,用我的可好?这是我亲手制作的,可能工艺上比不得你们的精良,选材也实在粗糙。不过功效不错,野猪偿一颗都能倒下,你尽可安心。这位杀手,你是要干吃,还是化水喝?”
我从小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外观确实是粗糙,说是一颗草丸也不为过。
“干吃眨左眼,化水眨右眼。”
少年呼气变得急促,视死如归般地闭上了双眼。我心里忽而生出这少年其志可敬可叹也,而我这俗人居然还在思考干不干吃的问题,与之思想境界真是差之十万八千里。
“菩提,别靠近他们。”
大师兄突来的一句,让我的手一抖,那颗药丸落在了少年的黑衣上。我顾不及捡药,随即把瓶子放回上衣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蹦跳着去了大师兄身边。
“大师兄,今日可曾有什么发现?”
“暂无。”
这几日左思右想下,我认为菩提山共来了三批黑衣人。一批在此,一批中了软骨粉不知逃去哪里,洞里的那一批更加神秘了。如今连师兄们都没查出什么,我总隐隐担心他们会给菩提派带来预想不到的事。
“那女子可醒了?”
“醒来过一次,见着我后又晕过去了,二师兄还在厨房里给她煎药。”
“恩。”
“大师兄,她是什么来头啊?怎么这么多人想对付她?”
“不知,我只在山下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大师兄,菩提山近几日想来是不会安宁了,不如我们三人一起下山找老爹?”
“你还未练到第四层。”
听到这句,我自知无须多言,认死理,何其可怕。这种情形都不肯变通,呜呼哀哉矣。
大师兄走出院子,绕到在大树一旁,抽出剑开始每日“功课”。我这方只听得剑声,窥见一点身影。这几日大师兄也不去竹林,都在草屋附近练练。
既然大师兄都发了话,我也不便搭理黑衣人们。便把伞放在少年杀手头上,打算回屋看看。
当我轻轻走到床边时,没想到大浓眉又悠悠转醒来,她和我真是有缘,每次醒来都是我在场。对了,这大浓眉是我根据她的脸部特征所简称,毕竟她现在穿的是我灰色衣裳。她睁眼一见是我,情绪似乎又激动起来。
幸好她被汤药吊了几日,又得了大师兄从山下带回的的奇异药丸和内力辅助,脸色比上次好太多,竟然还能自己挣扎着靠起来,瞪我的眼神更加凶狠。
“你醒了,可不要再激动。”
“你……你出去。”
“当时情急,实属误伤。”
实在怪我眼拙性急,当时硬是没看出软骨粉药效渐消的大浓眉只是为了取大师兄上衣里软骨粉的解药,更没想到厉害的大师兄、二师兄也会中的我暗器。
那日我拿伞去找大师兄前,不大放心这大浓眉,怕她醒来对二师兄不利。毕竟二师兄是一个你只要厚脸皮笑笑,他就温柔待你的人,毫无防备心,实在单纯。于是乎,我藏了一枚黑色,形状上圆下尖的暗器在她头发里。只要她大幅度动作,黑色圆球里的“沙”便会飞出,凡一触到物体,藏在“沙”里涂有软骨粉的针就会刺出,穿透性极强,痛感却极弱。即便是中了,一时也不会轻易发现。这同我小剑样式的暗器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具有隐藏性和迷惑性,威力不言而喻。
许是我江湖经验不足,藏暗器的过程中,大浓眉一哼哼,我一慌张,没有将其固定好,对准大浓眉头顶的暗器口可能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以至于两位师兄在对付完要劫走她的黑衣人后,二师兄前去查看,却反被其头上突然飞出的暗器打中,连站在一旁的大师兄也都中了招。当二师兄告诉我这个后,我还丧气了一会会儿,决心好好改良一下暗器,下次使用得万无一失才行。
不过反其道想之,暗器就是这么出其不意。厉害如师兄们也得中招,是不是再次证明我真的可以下山去也。
“你何故还在此,我不想看见你!”
“好嘞!”
我爽快答应,麻利地溜了出去,又去厨房唤了二师兄去给她送药。你们不知,亏得我才练到菩提大法第二层,没什么内力可言,否则那一摔怕是没个一两月是恢复不了。我心里多少都有些愧疚,伤好之前便先依着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