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万分抗拒,但眼前的这片废墟确确实实地向阿伟传达了这样的信息——时代变了,
说实在的,以前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每天的轨迹都是类似的,两点一线,无聊单调,但换句话说就是安稳,
现在,时代变了,没有人能确凿地说出将来会是什么样,一切都变得飘忽不定,难以预料,
谁也不知道明天该不该劳作,谁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劳作,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的到饭,谁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一些被看作是理所应当的事物,只有在消失的时候人们才会真正发现它们的存在,才会意识到,那些理所当然,反而是最重要的存在,
就好像是空气,看不见,摸不着,所以人们很少会在意这种东西,甚至会下意识忘记它的存在,但实际上,失去了空气,人就会死亡,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昔日的时光,人们坦然接受它的美好,嫌弃它的丑陋,但当这段时光逝去,人们反而会怀念这一切,怀念这份丑陋,惦记这份美好,人就是如此矛盾的存在,往往是在失去之后才会珍惜,
站在一旁的阿强心里有些复杂,也有一些焦虑,但都不好表现出来,他只能站在阿伟身边,静静地陪伴,
直到日头移过好几,先前像是一尊石像的阿伟终于有了动作,
他转过头,朝阿强问道:“店里的大家,应该没事吧?”
阿强缄默不言,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阿伟却不管这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知道,他们可能真的不在了,但我不相信,我不想相信,虽然店长对我一直不怎么样,但要不是他给我工作,我可能就饿死在帝都的街头了,阿明虽然总是有些奇怪,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只是他担心我们的形式不太一样而已,阿琳和阿光,我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阿琳她觉得我这份冒险者的工作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她还说……我能保护他们,但是……但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是逃离了这个城市,抛下他们自顾自地离开了,明明我能劝他们一起走,但我只是象征性地说了一下,并没有下定决心要让他们走,要是我对你和艾德琳说的话更有信心,要是我……”
说着说着,眼泪开始从阿伟的眼眶中溢出,沿着脸颊,顺着肌肤纹理,一直向下流去,直到在某处干涸,
一直在阿伟身边的阿强依旧是缄默不言,只是将手搭在阿伟的肩头,任由阿伟一人哭泣,
随着眼泪落下,阿伟的情感和理智仿佛也一起决堤,他开始嚎叫,开始呐喊,开始质问,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喊,
最后,他筋疲力尽了,就这么往地上倒了下去,背部贴着大地,眼睛望着天空,这片天空依然如旧,湛蓝的天空之上,奇形怪状的云朵还在慢悠悠地漂浮着,丝毫不理会人间的幸福美满,也远离人世间的心酸疾苦,只是亘古长存,一直如旧,
时间又过去许久,肚子发出抗议,生理的需求迫切地催促着阿伟起身觅食,但他还是这么躺着,躺在这片曾经走过千百次的地面上,
阿强终于看不过去了,他蛮横地将阿伟从地上拉起来,阿伟宛如提线人偶,就这么任由他提了起来,不做抵抗,也没动作,
穿过这边废墟,阿强带着阿伟来到一家酒吧,推开酒吧的门,而后走到一处位置,阿强将散架般的阿伟放在椅子上,和酒保说道:“两杯生命之水。”
看了一眼阿伟和阿强,酒保叹了口气,而后从吧台拿过两个玻璃杯,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瓶酒来,
随着哗啦哗啦的声响,两个杯子被加满了酒,阿强将一个杯子推到阿伟面前,而后又对酒保说:“给我们拿点小吃,谢谢。”
不一会儿,一个盛了些许小零食的盘子被放在了阿强面前,
而阿伟还是瘫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亮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见此,阿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而后示意酒保加上,
伴随着哗啦的声响,阿强开始说话了,
“每当我有烦心事的时候,我都会去喝酒,大醉一场,醒来之后,头痛欲裂,也不会多想那些事情,虽然问题不会解决,但起码能让我暂时逃离,逃避虽然可耻,但也不是没有丝毫作用,如果现在实在无法解决,那么也没有必要强行顶上,你说呢?”
一直瘫坐着的阿伟终于有了动作,他一把抓住酒杯,就要往往嘴边送去,但一只手拦住了他,
他望向那只手的主人——阿强,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只见阿强笑了笑,继续说道:“借酒浇愁愁更愁,问题始终摆在那里,不解决问题,这些忧愁是不会轻易消散的,暂时逃避是为了能在将来的某个时候解决那些现在无法解决的问题,当然,不是所有问题都会给你留下充足的时间,有许多问题,就只能变成无解,最后化为心中的一根刺,难以跨过的一道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生终究不会是圆满的东西,终究会留下一些遗憾。”
阿伟似懂非懂,阿强也看了出来,但并未强求,只是抽开了那只手,任由阿伟喝酒,
酒过三巡,阿伟就这么扑通一声倒在了桌上,而后不省人事,
见此,阿强放下酒杯,抬起阿伟的一只手,扶着阿伟走出了酒吧,
夜色之下,阿强就这么拖着阿伟一步一步地向着阿伟的公寓走去,
走了不知多少步,烂醉如泥的阿伟突然有了动作,他抽开阿强抓住的手,将靠在阿强身上的身体强行移开,
阿强有些担心,想伸手过去扶一下,但阿伟拒绝了阿强的援助,只是摇摇晃晃地在清冷的大街上走着,
阿强跟了上去,在阿伟身旁,以防不测,阿伟看了一眼阿强,说道:“我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
阿强还是不放心,坚持要送阿伟回家,但阿伟也执意拒绝,最终,阿强还是拗不过阿伟,只能目送着他消失在这片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