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现在他的一片心,她就已经还不起了。
安小莱下车,米色的短款风衣,茶色的墨镜,十余厘米高的高跟鞋将她衬的雍容美艳,她站在垃圾遍地的巷子口,远远的看着那走近的女人,黑色的布袋一样的长外套,肥大的运动裤,头发有些焦黄凌乱,方口的黑布鞋,一张脸巴掌大,却是又瘦又白,安小莱下颌微微一扬,妖娆的冲着那低头走路的身影走了过去……
直到她走近,陆北北还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只小心翼翼的跨过污水和垃圾缓慢的向前走。
“陆北北。”安小莱抱住双臂,眼底含了一丝丝的怜悯,她伸手扶住她,有些吃惊又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你,怀孕了?”
陆北北乍然抬头,看清楚面前那人时,脸上的惊愕褪去,换上平静疏离,她伸手将她的手拨开,看也不看她一眼,继续向前走。
“陆北北,你不想知道我今天来做什么?是谁让我来的吗?”
安小莱一步跨过去,挡在了她的身前,她低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顾……”
“不是!”陆北北立时开口,抬头冷冷的望住她:“安小姐,我和你话不投机,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回家了,再见。”
陆北北收回目光,加快了步子向巷子走去……
“陆北北,是以南让我来的,是他托付我来看你的!”安小莱提高了音调,惶惶的开口。
看她刚才的反应,她肚子里的孩子必然和顾以南有关!若真是这样,她更不能让她和顾以南见面!
陆北北脚步微微凝滞了一下,手指不由自主的掐紧,她唇边浮起一抹苍白的笑意,却是脚步没有停:“替我谢谢他的好意。”
“陆北北,你不能走!”安小莱看她毫无反应,不由得心急的又追上去,她摘下墨镜,双眸含着一些怜悯和焦灼,急急开口:“陆小姐,以南前几天才知道那些首饰的事情,他很自责自己误会了你,让你身无分无的被赶出了顾家,因此,以南特意打听到你的地址,让我来找你,将这张支票送给你。”
安小莱打开包包,取出一张签好字的支票递了出去……
“滚……”
陆北北听了这话,先是气的全身只抖,嘴唇哆嗦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及至最后,她强忍住眼底的酸楚和被践踏的自尊喃喃出声:“安小莱……带着这张支票,立刻从我眼前滚开……”
“陆北北……以南也是一片好心啊,他说了你们夫妻一场,他毕竟又错怪了你,好不容易派人打探到了你的地址,这一笔钱你还是收下吧,你看看现在,你怀着孩子,住在这样的地方,何苦呢?”
“啊……陆北北,你疯了?你别乱来啊!你不收就算了,大不了让以南自己亲来一次……”安小莱话未说完,却是慌忙的尖叫着向一边躲开……
陆北北似是气极了,不知从哪里抄来一把烂扫帚,不等她话说完,就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滚……你们都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回去告诉那个混蛋,我陆北北就是饿死穷死,也不要他一分钱!滚啊……”
陆北北像是疯了一样抡着手里的扫帚,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滚滚落了下来,她已经退到没有退路可退了,顾以南,你为什么还要让这个女人来羞辱我?你是存心的,故意的!你是不是想看着我被你们逼死,心里才舒服,你才好和她毫无顾虑的双宿双飞是不是?
安小莱一边躲,一边犹在故意喋喋不休:“陆北北,以南说了他不想欠你什么,要你收下这些钱,也就是想和你从此两清罢了……你不收,是不是还心存妄想,想要……啊……”
脏兮兮像是从烂泥中拿出来似的破扫帚,毫不留情的摔在了安小莱米色的风衣上……安小莱尖叫一声,终于抱着脸狼狈的跑出了巷子,陆北北累的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笨重的身子沿着墙壁滑下来,她毫无顾忌的瘫坐在污水中,终于抱着双膝嚎啕大哭起来……
安小莱跑出去巷子,又探头回来看她没有追过来,才又继续大声开口,故意挑衅的说道:“陆北北,以南说了,你要是不收这些钱,他只好亲自跑一趟了,不过……我来的时候,以南也都说了,他知道你不会要我手里的支票,一定还盼着他亲自来……”
陆北北霍地抬起头,她双眸含泪,眼窝红肿,那眼底的目光却仍是锐利。
只那样死死的盯住面前滔滔不绝的安小莱,她蹲在那里,小小的身子凝固成了石雕。
“陆北北……你何苦呢?你拿了钱,以南心底也免了愧疚,皆大欢喜多好?”安小莱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说着,又把手里的支票递了出去……
“你回去告诉他。”陆北北扶着墙,缓缓的站了起来,她抹一把眼泪,哑哑开口:“别用他自己的龌龊心思来揣测我的,也别用你的小人之心来衡量我,安小莱,我陆北北自认行端影正,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我什么都不怕,穷,没钱,再艰难,我都不怕,而你们不同,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安小莱你晚上一个人出门的时候,真的不害怕吗?”
陆北北望着她,只是低低的轻笑,那样的笑声,让安小莱心底一阵的乱,不由得就后退了几步,她脸色微白,有些心虚的喃喃:“陆北北,你别再这里装神弄鬼……我就不信了,以南要是真来,你会不见他……”
安小莱迫不及待的喜悦开口,陆北北的背影却是在巷子口一转,倏忽儿的消失在了阳光下。
站在阳光下,安小莱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拨一拨卷曲的长发,纤长的手指在胸前的污渍上轻轻一弹,唇边就撇出了一抹笑意……
她其实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不过她做了最坏和最好两种打算,最坏就是陆北北觉得不堪受辱,可能会当面质问顾以南,这样她的所作所为就会让她在以南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不过老天有眼,她也算是拿准了陆北北这样的性子,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出现在顾以南面前,再受一番这样的奇耻大辱!
安小莱转过身,将墨镜重新戴好,她走出破败的小巷子,招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弯腰坐进去,很快车子就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街头上……
不知是怎样走进院子,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支撑,才走上三层,打开门,走进简陋的房间里,陆北北拿起暖瓶,想要倒杯水,却发现暖瓶已经空了,她走到一边辟出来的半间厨房,想要找一点吃的,却只有几个发了芽的土豆还有半焉的青菜,陆北北愣怔站在房间里,喉咙发紧,眼睛肿成了两条缝,嘴唇也干涸的起了皮。
拉一把椅子,小心翼翼的坐下来,脚上的鞋子将脚背勒出了一道深深的淤痕,她换上拖鞋,才觉得好受了一点,嘴巴里干渴的难受,找出来几只有坏痕的苹果,一口气就吃掉了两个,才觉得又有了一点点力气。
房间里是空的,安静的,静的像是将她一个人隔在了另一个世界中。
陆北北不敢让自己安静下来,一静下来,脑子里都是安小莱尖利的话语,他只不过是觉得心生愧疚,所以才要找她给她一笔钱作所谓的善意的补偿,然后让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他的安小莱在一起!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个理由?
顾以南,和你在一起一年,和你有了两个孩子,一个死掉,一个在我肚中。爱上你有多久了,拥抱又有多少次,缠绵又有多少次?你连这个躺在你枕边一年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你都认不情吗?
若当真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一年的婚姻,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我隐忍也好,退让也好,争取也好,哭闹也好,这个戏台上只有我一个人,而你和安小莱,你们高高的站在云端,只亲昵相拥嘲讽的望着我,我所做一切,在你眼中都如浮云,我所求一切,都被你恶意的扭曲,我爱你,你不知,仰或是知道却不屑,我盼着和你婚姻天长地久,而你所求的却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的笑脸。
而现在呢,我签字离开,你如愿以偿,何苦又用这样卑劣的理由寻找我,从我走出顾家大门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要把你当做陌生人,我不会见你,这一辈子,我在你身上吃的苦已经足够多,顾以南,我不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爱你,我用光了我所有的勇气,而恨你,离开你,我几乎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次。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从此这世上,
爱情,男人,都再也不可能在我心底激起一点点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