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秋一时惶惑,在金千万和崔猛之间来回看着,道:“我到底该信谁的?”
崔猛道:“阿秋,我没有要你相信我的话,不过如果顾三省真的不是金爷的人,那么替翦兄主持公道,惩治顾三省,金爷应该是义不容辞的吧!”
这下是给金千万扔去一个炸弹,也就是说,如果金千万不处置顾三省,那么就说明他心虚默认了顾三省是他的人。
金千万眉间拧起法令纹,喝道:“崔猛!我方才说了,事情真相尚未查清,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就下定论,处置这个,处置那个的?今天来开会的目的就是为和平解决一切争端,你却在这挑事!”
崔猛冷笑不语。
翦秋却双眼通红看着金千万:“金爷,你到底为不为我父亲伸张正义?”
金千万沉默下去。翦秋失望不已,从神情上看,他内心的失望已经降至冰点。
这时突然有人咳嗽了两声,声音是烟酒嗓,果然是那蔡局长。
只见蔡局长在此剑拔弩张之际,还是不忘干笑两声,道:“这个事情我没亲历,自然本来说不上什么话。不过在我看来,咱们警方也一向破案讲究证据嘛,何况生死大事,也不能马虎。所以……”
蔡局长望向翦秋,说道:“贤侄啊,如果你信任我,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查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到时候不管是谁害了你父亲,我都替你主持公道,你看怎么样?”
“我看这样也要得!”蔡局长这话说得左右逢源,却又合情合理,让人反驳不得,赢得了许多人的认可和赞同。
却忽然听到一声冷哼刺破嘈杂声穿透而出,在大厅内显得分外刺耳。
蔡局长望向崔猛,轻皱了一下眉头:“崔老大,这是有什么别的意见?”
崔猛不屑地摇头笑着:“蔡局长和金爷,你们这一出双簧唱得可真是不赖啊,全场的人都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蔡局长道:“哦?我看崔老大这是又要说诛心之论了吧?”
崔猛哼了一声,道:“诛不诛心,事实就在那里。”崔猛忽然声色俱厉,指了一下蔡局长,又指着金千万,回头对翦秋以及全场其他人说道,“蔡局长,还有金爷,原本就是一个鼻子出气,大家不知道吗?有这层关系,蔡局长自然要偏袒着金爷说话!至于顾三省到底是不是金爷的人,还有那么难猜到吗?”
蔡局长和金千万的神情都变得很难看,脸上一点笑意也没了,此时全场空气已经冷冻到了一个冰点。
金千万圆滚滚的肚子被崔猛气得更是如同一个圆球,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崔猛!便是龙爷现在站在我面前,也不敢这么对我说话!”
崔猛硬生生顶回去:“龙爷对这些凡尘俗物自然是毫不关心,所以这等得罪人的活计自然是由属下来做了。你不要转移话题,如今我们是追究霸哥之死的问题。难道你还想矢口否认,此事不是你在幕后一手操纵!”
“大胆!”金千万拍案而起,他身后的手下立刻都两边散开,朝崔猛的席位两边包围过去。崔猛的手下也个个怒目相向,与金千万的人对峙起来,两边尚未交手,但是已经拉开骂架,局势剑拔弩张。
“不要吵了!”翦秋忽然痛苦地叫喊一声,他目赤如在滴血,正正地盯着金千万,道:“金爷,家父同您一向互相敬重,我心里也将你作为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所以您说的话我都相信。如今,我只想问您一句,您不能骗我。家父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金千万神情纠结,张了张嘴,犹豫片晌,叹口气,说道:“阿秋啊,江湖险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你真的以为你父亲对我的敬重是发自真心的吗?我们地界相邻,摩擦日益增多,早晚也要到这一步。”
翦秋痛苦地长啸一声,泪奔如狂:“那么金爷,既然不会为我主持公道,今天将我邀请过来是为了什么?”翦秋哑然失笑,“啊,我明白了,原来我就是一个摆设,一个你们立下的牌坊!”
翦秋狠狠地戳着自己的胸膛,“哈!哈哈!亏我还妄自菲薄,自觉自己多么了不起!原来其实老子屁也不是!”
金千万脸色却已三百六十度转变,眼神变得狠厉:“翦秋,我的地盘上,你也要目无尊长吗?邀请你来,不就是想妥善解决这个问题么?你这样闹,少年人心性,不是让蔡局长、陈队长看我们的笑话吗?咱们可不是什么古惑仔、黑社会,还来什么血债血偿那一套!”
翦秋惨然而笑,笑声苍凉、绝望,仿佛一瞬间顿悟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从一个翩翩佳公子堕入了深深的泥沼之中。
哈哈哈哈……金爷,您的地盘,我自然是不敢嚣张放肆,翦秋起身走出了席位,“今天也多谢您,多谢蔡局,你们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晚辈实在自觉多余,便识趣离席了。”
说完还鞠了一躬,但是谁都知道,这不是礼节,而是代表了割裂和对立。从此以后,翦秋将金千万已经视作敌人。
目睹这一切,我心里忽然对翦秋有些怜悯起来,这龟孙子没了爸爸,也就是一只拔了毛的凤凰,还不如鸡了。他这样和金千万闹崩,无异于以卵击石,今后的路只怕很难走。
可是我这时却还没料到,再过半个小时,我们也要沦落到同他一样的地步了。
金千万反而笑了起来,但是那眼眶中深藏的毒辣还是让我捕捉到了:“翦秋,不是我们不给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翦秋没有再理会金千万,回头望向顾三省,遥指着他,一字一句道:“别以为有了靠山,我就动不了你。该报的仇,老子一个个都要报回去!”
说完翦秋就回转身体,拂袖而去。那袖子声音刷的一声猎响,就像抽打在人的脸上一样。
金千万没忍住,再度跳了起来,拍了一掌桌子,指着翦秋离去的背影,骂道:“这狼崽子,居然敢如此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