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皮定国对我们讲述翦秋遭遇之前的两个小时,翦秋带着遍体鳞伤的四十多个弟兄从重重围杀之中拼杀而出,然而当他满身是血终于逃到了远处,回头再看自己所开的拳击馆的地点时,他已经看不到那招摇过市、隔着老远就能看见的“平分秋色”几个大字,取而代之的是滚滚浓烟,和浓烟中的大火。
夕阳残红,火烧残阳,已经分不清界限。
远看,都是一片残血。
翦秋环顾四周,突然备感苍凉,这个城市,这片他曾熟悉无比甚至已经视为己有的土地,如今,他竟然毫无归属感了,他猛然间才发现,一切都改变了,这里,真的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
“我该何去何从!”
“我该何去何从!”
这是此时此刻他一直在脑海盘旋和嘴边念叨着的。
当天晚上,在吃完饭后不久,我们就收到了顾三省寄来的第二封信。
信上这么写的:“骆坤吾弟,翦秋之事,你应该已经得知。翦秋小子不守规矩,狂妄自大,这是应有下场。兄弟,为兄再劝你一句,不要如同翦秋一样,要认识到眼下自身状况,做出于己最为有利的选择啊!兄顾三省再劝。”
叶少华一手端在胸前,一手放在下巴上,凝眉沉吟道:“坤哥,狼子,顾三省这是在一步一步,蚕食我们的精神,让我们意志自行瓦解,而他不费一兵一卒,收服我们。孙子兵法说,攻心为上……”
“哼!”卢闯粗暴地打断了叶少华,咆哮道,“就凭他?我们新风社有他想的这么好欺负吗?攻心为上?老子现在就去打他!看他的攻心为上到底有没有用?坤哥,我请战!”卢闯激愤地向坤哥道。
坤哥大声呵斥道:“胡闹!给我住嘴!”
坤哥将那封信放在手中揉皱成为一个纸团,扔进了垃圾桶,沉眉说道:“顾三省的虚张声势,我们不怕!但是自身也要立住阵脚,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我们如今不宜再硬拼,何况顾三省背后还有金千万撑腰,金千万背后还有以蔡局长为首的新都警务系统!你说我们怎么跟人家拼?拿什么去拼?”
“不动脑子,就是自取灭亡!”坤哥愤怒地指了指太阳穴那一块,卢闯不情愿地呼出一口浊气,烦躁地低下头去。
“不过坤哥,如今局势紧张,总要有一个应对之策才是。”我说道。
坤哥点头沉吟了片晌,道:“总会有办法的。大家先休息,不要多想。”
兄弟们自行散去各自寝室去睡觉了,但是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对坤哥扭扭捏捏地道:“坤哥,那个我得回外面租房了,不知道涛回来没有……”
坤哥笑了一下,说道:“没谁要拦着你去谈恋爱,不过我有话对你说。”
看着坤哥样子变得严肃,我走过去轻声问道:“什么话?你有办法应对现在的困境?”
坤哥轻轻点了一下头,叹道:“也不算什么办法,但是只能去试一试了。我像上峰去请求支援,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
“难道他们可以派人马来帮忙?会有特种兵吗?”我眼睛放光起来。
坤哥无奈地道:“枭雄计划本身是一个隐秘无比的暗中进行的计划,弄那么大动静,一下就打草惊蛇了,这怎么可能?”
我低着头嘟嘴道:“随口一说嘛!”
坤哥拍拍我肩膀道:“反正不管怎样,我先请示上峰,说不定能有新的思路。”
“但愿他们能吧,不过我真不抱什么希望。”我摇摇头,“咱们从卷入这个计划开始,分明扮演的就是炮灰的角色,生死成败对于他们来讲,有什么所谓?消失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吧?我们可能要永远被后世误解了。”
坤哥正色道:“狼子,你怎么能有这种消极想法?我们这是为了国家出力,多么光荣伟大的使命,你是压根不知道还有多少无名英雄在背后支撑着这个国家,我们才能够有如今不错的幸福生活。”
坤哥望着窗外的远方,那孤零零的灯火被坤哥孤单地凝望着,仿佛化作了他前进和向往的灯塔。他幽幽地说道:“当初老头在正式吸收我之前,首先给我上的就是怎么去爱国这样一堂课。要不是他的教导,我也不会知道为了国家的光明更多一些,黑暗更少一些,有多少人在默默付出鲜血甚至牺牲了性命,而这些事迹却只能存档在阴暗无人的档案室中,因为涉及事情的隐秘性他们不能为人所知。甚至在外界眼中,他们仍然被误会成为大奸大恶之辈,真是令人唏嘘感叹!”
坤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潮润,“所以我当时就立下了誓言,要为报效国家,发挥个人的全部能量!”
坤哥在我眼中变得越发的高大,但是他的身躯也越发的苍凉孤独,我不知道他身体中蕴藏着多少我并不知晓的往事,他的家庭,他的经历……虽说我是他的发小,但是总觉得还并不是真正地了解他的一切呢!
坤哥忽然回头冲凝神发呆的我笑了笑:“我刚刚干嘛了我?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免得给何涛等急了,到时候还要怪我强留你搞基。”
坤哥一边说一边把我往门外推,搞得像是我真想留下来和他搞基一样。
我无语地说道:“好啦!坤哥!我……我自己有脚,自己走……”我知道坤哥是因为一时失言说了那么多内心独白,肯定不好意思了。他平时很少吐露内心的想法,真说出来也会像个大男孩一样羞怯的。
在退出坤哥寝室,坤哥即将关门的那一刹那,我顶住了房门,冲坤哥诚恳地说道:“坤哥,记得不论未来怎样,有兄弟我陪着你走下去!”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心里却知道坤哥他妈的肯定泪腺已经崩溃,不过我不能再看他动情的样子了,这样他会下半辈子都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
更关键而且严重的是,如果我不飞快转身走开,我飞落成串的泪滴会首先被他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