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啊”了一声,坤哥找我借刀,莫非是要……地上的花锋更是拼命挣扎,但是被卢闯三人死死摁在地上,空能叫唤。
我犹犹豫豫地将刀子递给坤哥,见我迟疑,坤哥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从我手上夺过了匕首。
坤哥回身俯视地上的花锋,神情凝重,眼中似乎充满有一丝迷离。我心中有些奇怪,坤哥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果断、坚决,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多次要将我们毁灭的对手存有怜悯之心?但是仔细观察能够发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并不是不忍,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犹疑,一种迷惑,一种不真实感。
当然,这一切或许都是我看错。
坤哥握着刀,一点没有装腔作势,却本身已自威严如同天尊。只见他沉声道:“花锋,你迫害我兄弟,本来应该取你性命,不必手软。但是我兄弟狼子重情重诺,言出必践,我不能坏他名声。但是放过你兄弟们也会不服,所以,今天挑断你的手筋,让你以后不能再作恶。”
花锋瞬间面白如纸,真的就是那一瞬间突然变得绝望而惊恐。他胡乱踢打着、挠弄着,大喊道:“不要!不要!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坤哥怔怔地注视了花锋三秒,仿佛游离。但是三秒之后目光突然一沉,仿佛破开心中一结,健步走到花锋跟前,屈膝蹲下。手中匕首翻转,在花锋手上以快手法迅速在左右手腕各划一刀,其快如风。还未见到血液淌下,坤哥便在花锋腹部就是两刀,我五官迅速抽紧。但是我多虑了,原来坤哥是在花锋身上割下了两片布条,手法轻快地给花锋包扎上。
坤哥起身道:“及时送医院,一点事不会有。你的人马上就会来了。”
花锋的面色只是如同死灰,双目空洞如隆冬,表情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绝望”。
坤哥挥手道:“走吧!”
卢闯一下钻进那辆白色轿车,众人跟进。坤哥回头对我递过来匕首,目光温和,只淡淡说了一句:“刀很快。”
我怔怔接过匕首,说:“还行。”跟随坤哥上了车子,就这么鸠占鹊巢,霸占了花锋的座驾。
隔着玻璃,花锋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可是我知道,他没有死,他只是心死了。
卢闯兴奋地坐在驾驶位,打量着崭新的内饰,欢呼两声,道:“出发啦!”一脚油门,车子朝前驶去。
可是越来越远的距离却并没有带走我的思绪,我一直在想,一个大佬,总归要落魄,总归要失去力量。到时候,他会怎样?难道就如同花锋一样,如同待宰的死狗吗?还是如同董童,被年轻的后辈屠戮?人的一声,何其变幻莫测,自己的命运,又是如何能够自控?
坤哥本来想直接回租房,让我休息养伤。但是大伙儿兴致极高,说应该去庆祝一番,一来我成功脱离虎穴,二来致残花锋,重击易毅。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击打花锋达到令易毅暴躁失据的目的,如今易毅知道消息之后,一定会痛不欲生。
我其实心中落落,什么也不想做,但是不忍拂逆众人的兴致,只好答应庆祝。我们一车开奔一家大火锅店,就是荟香楼。
我神思一下恍惚,想当初我就是和萧肖在这里窃听花锋和徐遵的对话。当时,这家店背后的靠山还是徐遵,后来徐遵被萧肖毒计击垮,一蹶不振,退出江湖。东西两条街都并入易毅版图,易毅统一横塘地下势力,一时无两。这家店自然也不能免于重新更换靠山的境地。只是再后来坤哥等人又异军突起,我们打了几场硬仗,名声在外,并且着力支持弱者,扶助被易毅欺压的普通平民。一下心子声明远播,东厅街和西厅街本为平民聚居之地,对我们所求很多,坤哥查证属实都一一提供保护,所以实际上许多平民已经对坤哥归心。
甫一走进荟香楼中,一众哥们儿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目。有些眼亮的就窃窃私语起来:
“那是谁啊?气派真大!”
“那位你都不认识,那可不就是这片的后起俊秀骆坤吗?”
“喂,小点声,坤哥的名字是你这么乱叫的吗?人家有名号叫做赛孟尝。”
我听了觉得好笑,对坤哥说:“坤哥,你听,人家把你和春秋战国的孟尝君相比。”
卢闯已经一个电话把其他兄弟也叫来了,其实他们也都出动了,只是在暗处放哨这会儿集结一处,更是人多势众,豪气干云。
我说完这话,坤哥只是笑笑,说:“孟尝君是谁?是个侠客吗?”
阳聪已经抢我前头道:“坤哥,那孟尝君不过鸡鸣狗盗之徒,你可比他强太多了,要我看,你怎么也应该是被称作小白起或者飞将军。”
骆坤摇了摇头,皱眉道:“我读书少,不懂这些。不过就一个名号而已,不用在乎这些。”
我却张耳注意听着在座吃饭的人说话,又听见有人在聊:
“喂,你看坤哥旁边那个瘦乎乎的小伙子是谁?怎么那么憔悴?”
“哎!这你都不认识?那是坤哥的铁哥们,李琅!人家也是有名有姓,听说董童的败亡,他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过前不久听说他们偷袭花锋失败,李琅断后被擒,现在看来,是已经出来了。诶,搞不好又出了什么大新闻了。”
“那可不!我刚从磨溪巷那边过来。那个惊心动魄啊!”一个刚走进来的客人插话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满座的客人都好奇万分,纷纷问起来。
那人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不可名状的表情,手中作出一个砍刀状,神秘兮兮地道:“坤哥他们呀,已经把花锋给废掉啦!”
满座皆惊,惊讶、慌张、兴奋、怀疑、崇拜的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朝我们投射过来。
说实话,被这么多人议论到自己,我心中小鹿乱撞,感觉自己已经成名了,掩藏不住地欢欣。可是扭头看坤哥,一脸平静,甚至带着些失落,完全没有高兴的样子,也不知为了什么。不过一看坤哥,我就立刻开始警诫自己,戒骄戒躁,不要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其实我真正的实力还很弱,我们的根基还不算稳。易毅没有倒下,而且一定会马上反扑!现在的局势应该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进入荟香楼不久,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四十多岁商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老远就加快脚步,满脸含笑,躬着腰迎了过来。那个正是从前见过的张经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里外一张皮,逢人便是人,逢鬼便作鬼,外头如何风云变幻,他自岿然不动,和气生财,和气如初。
只见张经理率先迎上来,便热情之极地道:“坤哥和众兄弟们来啦,快,快,二楼雅间请!”
坤哥微笑着伸出手和张经理握了握,道:“张经理不必客气,怎么敢劳驾您来迎接?”
张经理道:“哪里,哪里,请。”
我们也不再客气,径上二楼,酒席排开,胸胆敞开,美酒佳肴,山珍海味,一股脑胡吃海塞,大家觥筹交错,热情如火,我也渐渐放开来,忘了那些烦恼、忧愁,酒来喝酒,豪气冲天,真是不亦乐乎。
一顿饭吃完后,张经理还悄没声息地奉上一个礼盒,说是一些难得的海味,请兄弟们笑纳。谁不知道那里边肯定都是毛爷爷。坤哥坚辞不受,但是张经理就是熬着不肯收回。坤哥转念道:“张经理美意真是却之不恭,那我就带兄弟们多谢了。”张经理乐得红光满面,又敬了几杯酒,我也和他对饮了一杯,这才将我们送出门去。
我们丢掉了一辆面包车,这时外面停了花锋那辆白色轿车和剩余一辆面包车,大家分作两拨,挤上了车,打道回府。
那礼盒被“钻地鼠”余遁之抱在手中,只看他喉咙发渴,不住地咽唾沫。
方大力坐他旁边,出言嘲笑:“我说老余,看你这财迷心窍的样,别让坤哥笑话。”
坤哥看了眼后视镜,笑道:“不就点钱嘛,想看就打开看看。”
其实我们大家也是充满期待,跃跃欲试,只是不便明说而已,这时大家突然变成长颈鹿,纷纷作了一个动作——伸长脖子瞅盒子。大家对望几眼,哄然笑了出来。
余遁之又吞了两口口水,吐两口唾沫在手上,煞有介事地擦擦,然后抬着双手,一顿深情凝视。
“哎哟!”方大力急得一把抢过礼盒,两下揭开来,一片红光耀眼。一沓一沓的红票票,每沓都差不多有一公分那么厚薄。
余遁之愕然一下,然后一沓一沓数地过去,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八,九,十!”
不多不少,整好十万。
十万,放如今,不算多,也就勉强够个首付,但是对于刚刚走出校园的我们来说,那不是小数目。对于一个餐厅老板一次送礼,这也不算少了。
因此大伙儿都张开了嘴一时合不拢来,余遁之更是张口结舌地说:“坤,坤,坤哥……”
方大力又笑着拍了他肩膀一掌:“没听说你结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