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坤被野蛮地带到警局一个密闭的小屋,里面阴暗无光。没过多久,就有人又来将他带到了隔壁一间屋子。这里相反,灯泡电压极高,雪白的光亮低得仿佛就在额头上,惨白、刺目,眼睛快要瞎了。
骆坤被要求坐在一个椅子上,他面前是一张长桌,对面也放了几把椅子。四周空荡窄小,别无他物。
骆坤知道,这里就是刑讯室了,对这种地方他并不陌生。以前他也打过大混战,事后也被带进过局里。
不过这次,自然和以前的情况不同了。以前顶多当他是小混混,现在他是老大。以前被带进来也没戴手铐,但是这次全程他都被拷着,没有一点要给他打开的意思。
不过他心里并不紧张,只要兄弟们安全,他自己迟早能出去的。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拖。
刑讯室的房门很快被打开,砰地一声,是被人踢开的。走进来的是刘队长。
他一脸铁青不仅仍未消减,反而更加难看了。他因为行动失败,已经被局长臭骂了一顿,现在他得到局长严令,定要从骆坤嘴里撬出其他同伙的线索来,哪怕这线索可能需要一些特殊手段才能得到,也在所不惜。
他当然知道局长话中的意思,因此他让手下准备了一些很好用的工具。
这些工具,骆坤自然也都看到了,对方本就是故意让他看到,以引起威慑。本来就是用来起震慑作用的,最好不用,以免传出去成被人揪住小尾巴。不过业内都清楚,哪个局里还能没点这事儿。
刘队长是个强硬派的警官,他相信这些混子都是必须得到教训的,不给点颜色不会就范。此刻,他冷笑着落座,没说废话,直接说:“骆坤,东西你都看到了,想尝尝这些滋味吗?”
骆坤处变不惊,脸上的笑容反而比平日更为轻松写意:“刘队长,这还用问吗?我相信谁都永远不想要去尝试那种滋味的。”
“放心,我也不会滥用这些,你只需要说出同伙藏身地址,我就立马把这些全部收起。你不用受苦,我也不用发威,对大家都好。”
骆坤笑道:“不好意思,刘队长,我也想让你放过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藏在哪里。”
“放肆!”刘队长咻一下站了起来,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却发现骆坤神色坦然地抬头迎向了他的脸。他更为愤怒,“你,你这个家伙,不吃点亏是不知道我厉害的。”
骆坤道:“刘队长,我希望你不要冲动,以免到时候反而害了自己。”
“呵呵,你给我开玩笑呢是吧?害了我自己?”刘队长被激怒了,“好,我就看看,怎么就会害了我自己。上家伙!”
刘队长这么一吩咐,立刻就有他的手下站起来,从袖管中亮出一根电棍,随手那么一摆弄,棍子上立刻闪现道道蓝色电芒。
那手下拿着电棍,朝骆坤一步步逼近。骆坤脸上没有表情,可是他内心知道,这滋味不好受。虽然他其实被电棍电过,但是他并不能确定自己就能扛得住。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咬牙硬扛了。
就在骆坤已经做好“舍身取义”的决心之时,突然门外传来剧烈敲门声。外面有人喊道:“刘队,局长有口令,让你立刻停止审讯骆坤,马上出来接见一位重要来宾!”
刘队长眉头紧蹙:“当真是局长原话?逗我呢吧!”
来报告的小民警告诉他确定的答案,不由得他不信。刘队长只得暂时出去,出去前回头对着骆坤道:“等着,一会再收拾你。”
他却看不见骆坤忽然入神,嘴角浮现一抹自得的笑。
刘队长走到了局长办公室,敲了一下门就直接推门而入,他是局长亲信,因此行动都很放肆。此时,他边推门嘴里边就抱怨上了:“我说蔡局,这审讯骆坤也是你下的令,您怎么朝令夕改啊?再说这还没到早晨呢……”
可是当他两只脚都踏进了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呆住了,因为办公室里不止有蔡局长,还有两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随意坐在屋内,穿着很普通的服装,普通到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兴趣,其中一个肤色偏白,脸上充满了玩世不恭的意味;另外一个肤色偏黑,面色冰冷,显得很不好惹。
刘队长感觉这两个人就像两种不同的地痞流氓,但是他知道蔡局长不大可能将地痞流氓公然请进办公室。这两个看似普通的人显得有些神秘了。
只见蔡局长愁眉苦脸地看着他,说:“刘队长啊,过来,坐。”
刘队长走过去冲两人点了点头,站到一边,说:“蔡局原来有客人啊,我就不坐了,站站就走。”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面色偏黑的说道:“刘队,不急。放心,我们也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一件小事,很快办好。”
刘队长不明白,疑惑地看向蔡局长。
蔡局长苦笑道:“刘队长,这两位是上头来此公干的,他们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就是了。”
“哦哦。”刘队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蔡局长也不介绍,可见这两人的身份都是隐秘的,不便多谈。
不过既然蔡局长都这么说了,他就只能顺从。他小心问道:“不知二位有什么公干啊?尽管吩咐,能做到的绝对好好地办。”
黑脸道:“不是能做到的好好办,是不管我说什么你必须办好。”
他旁边的白脸说道:“哎,别这么说,给吓着人家了。很简单,你现在立刻把骆坤交到我们手里,然后你们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查收骆坤以及他的同伙的事情,就OK了。”
“不是,这……”刘队长莫名不解,问道,“骆坤这个案子牵涉甚大,现在蔡局已经全权委任我去查,怎么突然就不能查了?”
黑脸冷冰冰地道:“你没有权力问,你只需要服从。”
刘队长气打不到一处来,心想你们就是天王老子做事也得讲究个理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逼自己就范,这算几个意思?
刘队长也是个暴脾气,正要发飙,蔡局长突然插话道:“刘队长,别犟了,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刘队长听完之后,意识到这两个人是蔡局长也决计惹不起的人,只得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气愤,硬梆梆地回答那黑脸道:“行,我知道了。”
黑脸也不多说话,道:“记住就好,可别忘了。现在,去放了骆坤。”
刘队长点了点头,朝办公室外走去。
白脸道:“这就对了嘛,少说话,多做事。”
刘队长憋屈地将骆坤领了出去。骆坤脸上浮现了自得的笑:“怎么,这就放我出去了?”
刘队长冷冷道:“别废话,早知道我提前一天抓你,非把你治得服服贴贴不可!”
骆坤笑道:“哈哈!可惜,可惜!”
刘队长将骆坤解开了手铐,把骆坤交给了两个不速之客。两人一言不发,带着骆坤就走了。
刘队长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直到二人去了很久,才敢悄声问道:“蔡局,这两个家伙……不,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历?”
蔡局一听他提起这两个人就跟被马蜂蛰了一口一般,连连挥手道:“有的事,还是别知道的好啊!你只要知道,以后,骆坤的事,不管他是杀人放火还是偷拐抢骗,我们都管不着了。不光是不要管,而且要敬而远之!”
骆坤被两个陌生人带出了警局,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喂,你们怎么才来救我!”
白脸摊手道:“阿坤啊,不能怪我们哦,只怪老爷子回回嗜睡,误了航班,我们昨天凌晨才刚到新都。一听说你的事儿,我们就火急火燎地赶来救你了。”
骆坤骂道:“我草,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这么不靠谱!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到新都给我都打点好了。他娘的,搞得老子措手不及!我下次见到他非得把他家的床给他拆了不可!我看他去哪儿睡!”
黑脸一直在小心注意四周的情况,这时三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岔口。他挥手示意停下,回头对骆坤面无表情地道:“好了阿坤,我们要分路走了。”
骆坤道:“最近压力这么大,我还想找个人聊聊天呢……”
“好了,阿坤,以后见面机会还多呢。”白脸安慰骆坤道。
黑脸毫不留情地拉走了白脸,回头冲骆坤甩了一句:“咱们以后尽量不要联系,更别提见面了,有事自然会通知你的。”
两人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了凌晨的雾气之中,就像志怪小说里面走出来的妖怪或者精灵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骆坤怅然若失地对着眼前空荡无人的街道,久久地伫立着不动,仿佛成了雕塑。但是许久,他的眼泪从眼眶无声流出,滑过面颊,缓缓留下。
没有人见过骆坤这样的脆弱时刻,甚至有的人以为,他根本就不会有脆弱的一面。
他内心到底在经历怎样的情感翻腾,没有人知道,只见他突然对着面前空旷而漫长的街道一声长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