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出租房,一来因坤哥逢凶化吉,二来也因我外出归来,大家一致表决要庆祝一下。就由皮定国和余遁之出去买来了酒、烧烤、卤菜、花生等物。
酒酣耳热,坤哥双眼也有些迷蒙,突然转头冲我问道:“狼子,最近几天在体院那儿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一说到这个我就有点兴奋了,因为我为自己达成的成绩还是挺满意的:“坤哥,你不问我还忘了说了,就在今天晚上,我就统一了整个大一!”
“哎哟,狼子,你不错啊!这才两天吧!”卢闯大力拍打我的肩膀,赞叹道。
我谦虚却掩藏不住骄傲之色,道:“闯哥,你们过奖了!大一那群小混子,其实实力挺弱的,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搞定啦!”
小马蓦地将一个吹干的啤酒瓶重重磕放在桌上,神情愤怒。
“怎么了,小马?抽了?”我问道。
小马愤愤不平地瞪着我说:“狼子,这么有成就感的事,你竟然不带我,你也太不厚道了?你不知道每天待在横塘这边有多无聊啊,翦霸那老豺狼,也总不见有动静,我都觉得他是不是怕了我们了,不敢跟我们斗了?”
“的确也是奇怪。”阳聪寡言少语,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说话的,但是此时紧拧着两道细眉,语气中带着隐忧,“据我所得到的资料显示,翦霸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善茬。他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而且凶狠残忍的程度绝对远在易毅和花锋之上。”
余遁之接口道:“不错,我也觉得非常奇怪。”
卢闯突然大声插了进来:“哎呀!我说你们文化人就是想得多!人要打就打了,不打那肯定是敬畏坤哥,害怕咱们十多个兄弟的实力。谁能想象得到咱们十几个人能够把易毅和花锋给办了吗?想不到吧?既然我们能做到这一点,那谁不会对我们忌惮三分呢?”
“不,不对,未免有些太安静了。”阳聪道,“不管翦霸是要跟我们和还是战,都必有表示。可是如今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而且他心里一定对我们不肯归顺,占据横塘感到不满。横塘和麓湖又是紧紧毗邻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看,翦霸多半是要和我们一战的。”
“可是毕竟眼见为实,我们的确连对方一个人也没有看见啊?”卢闯继续反唇相讥。
阳聪始终没有看卢闯,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双眼微微眯着,眉头始终不展。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或许,他对我们的行动,早就已经展开了。”
阳聪这话说毕,整个场子忽然冷了下来,仿佛有一层厚重的阴影笼罩在了我们头顶。这阴影,就是翦霸的阴影。
不过卢闯仍在嘴硬:“不,我还是觉得是你想多了。”
余遁之道:“阿闯,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对翦霸不了解。”
“你倒是说说看,我洗耳恭听。”卢闯道。
余遁之平静地道:“翦霸这个人,不是正常出生。”
“别卖关子,故弄玄虚,有话直说。”卢闯不耐烦地道。
余遁之神色并无波澜,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他母亲是新都本地人,普通女性,颇有姿色。十六岁那年,她读高二。那是一个下雨天,天色阴沉,她一个人打着伞回家,独自走进了一条城中村的窄巷。”
所有人都已随着余遁之若实若虚的语气带入了那个情境,仿佛自己眼前就是一条狭窄的雨巷,一个娇弱的女子穿着红衣,既醒目,又模糊。
阴暗的天空暴雨如注倾下。
一个黑人突然从她的背后出现,强壮的身躯完全遮盖住了她娇弱的红色的身子,整个巷子里只剩下昏暗和阴沉。
黑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扑向了她,她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被捂住了嘴巴,她微弱的叫喊声完全被狂暴的雨声隐去。
她被强奸了,就在离自己家五十米的地方。
“后来,她就辍学了。”余遁之接着道,“然后在家产下了一个男婴,从了母姓,后来叫做翦霸。这个女人,后来当然也疯了,有人说她投湖死了,也有人说她还活着,但是不知道在何处。”
原来翦霸的出生竟然是如此残酷,真让人想不到。在联想到他的肤色,他的气味,他的体型,这个故事又的确是能令人信服的。难怪他的眼神充满了狼性的血腥,让人想到就心有余悸。
卢闯一直和阳聪、余遁之他们争锋相对,此时也沉默不语了。
皮定国好奇地问:“这只是翦霸母亲的故事,那么关于翦霸有哪些故事呢?”
余遁之平日表情丰富,形态滑稽,今天一反常态,仿佛受了阳聪感染,沉稳地道:“有很多,有两件特别值得一提。一件是关于他如何他辍学走上黑道的事。”
众人凝神静听中,余遁之缓缓道:“翦霸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到了年龄就去上学了。可是他的外公外婆并没有让他知道他的身世,他只是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外表和周围的小朋友不一样,也因此他倍受排斥,被人称作狼崽子。但是他不知道父亲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情况下出生的,所以,他也没有遭受太大的心理压力。可是到了他十三岁那年,他初一,他有一个同学,叫做小白,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翦霸的身世,在全校宣扬,弄得人尽皆知。起初翦霸并不相信,可是他的年纪也已经会去思考,能够推断,后来终于还是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但是出乎人意料之外,他并没有崩溃,也不吵不闹,只是在小白再次当面奚落他的时候,掏出了放在书包中的菜刀……血流了一地,小白的脸完全花了,尤其是嘴,已经模糊到看不出形状。所有同学都被他的举动吓惨了,可是他昂然走进了办公室,告诉班主任自己杀了小白,因为他嘴贱。后来警察问他,你不怕杀人偿命吗?他说他决定杀小白之前已经查过,少年犯判得并不重。后来等到劳改一结束,他就走进社会,走上了这条道。”
久久安静,直到余遁之抬起头来,我们才意识到第一个故事已经讲完了。听了这些,我不免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翦霸这人小小年纪,竟然就已经这么冷静、残忍,实在不可思议。
“那么,还有另外一个故事呢?”皮定国代我们问出了想说的话。翦霸仿佛违禁的药品,明明知道碰不得,可是又带着一种蛊惑,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品尝。
余遁之摇摇头,疲惫地叹息道:“这第二个故事,我不想说了。”刚才这个故事,似乎已经让他消耗了许多体力,他额头上都是汗。
卢闯冷不丁又冒了一句:“不就是个故事吗,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余遁之很艰难地点头,仿佛下了莫大勇气,道:“好,我说!这个故事是翦霸已经成名后,找到了当面侮辱他母亲的黑人——也就是他父亲后,复仇的故事。”
我感到自己的肉隐隐在跳动,浑身的毛孔仿佛打开,汗毛也在微微颤动。余遁之的神情,似乎预示着这又是一个让人胆寒心颤的故事。
“怎么找到这个黑人的过程就不说了,只说之后的事,是你们自己要听的,不要怪我说得血腥残忍。”
“当时,抓到了这个黑人之后,翦霸将他关押在了一栋郊外的空楼之中,翦霸带了四个心腹小弟、两个医术很好的医生和一个月的干粮和水,也住了进去。他们对这个黑人用了各种残酷的刑法。首先是插针。”
插针大家都知道,一根一根的签子,从指甲缝里给扎进去,十指连心,是钻心的疼。当年的许多被捕的革命英烈都曾经被反动派施以这种残酷的刑罚,进行逼供,但是还是有许多英雄没有变节。这种刑罚,并不致命,可是在于极其折磨人,可以一直进行,直到磨灭一个人的意志。
“接下来的刑罚,还有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其实是一种火刑,唐朝酷吏来俊臣引以为傲,自己却反被武则天施以此种刑罚。
“还有十字架……”
十字架的意思其实很好理解,就是像耶稣受难那样,四肢被钉在一个十字架上……
“就这样子,翦霸换着法子发泄心中的怨恨,可是他偏偏又不让黑人过快地死去,总是在施刑之后给予最好的医治。加上黑人体质太好,一直折腾了一个月。直到翦霸使出了最后一个刑罚……”
说到这儿,余遁之突然无声了。我们抬头发现他嘴唇紧闭,却在发抖,目光凌乱不能自制。
阳聪突然咬了一下嘴唇道:“我来说吧!最后一种刑罚叫做梳洗。”
“梳洗?梳洗是什么意思?”许多人都不明白。
提到梳洗,恐怕许多人面前浮现的是一幕非常唯美的画面: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可是阳聪却面色有些发白,道:“梳洗就是,将一个人绑起来,浑身浇上滚烫的开水,犹如过年宰猪一般,然后用一把大铁梳,刷尽皮肉,直至露出白骨。一条再鲜活的人命,也经不起这种刑罚,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