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我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黑白无常已经把杨青青的魂魄带走了,看在同行的份上,他俩卖了我一个面子,答应我不会让杨青青在那边受苦。
我谢过了他,然后目送着杨青青离开。
看着心爱的人离我而去,我知道,这一别,即是永别。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挽留。
因为无力回天,所以顺其自然。
我记得,这是杨青青对我说过的话,我永远也不会忘。
其实仔细想想,她对我说过的话不多,但是句句在理,惜字如金。
杨青青,这个曾经与我有过交集的女人,我的桃花劫,最终还是离开了我,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我只想喝酒,想大醉一场,想什么也不想。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老狗他们不要找我。
其实他们都很理解我,知道我舍不得杨青青,也知道我想一个人静静,所以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我早点回家。
家?
我苦笑了一下,我还有家么?
走出了医院,抬头看看外面的天空,才发现不知不觉到了黄昏,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此时此刻我踉踉跄跄的走在街道,四周已经嘈杂起来,吆喝声不断,道路旁的小店里放着老旧的歌曲:赵雷的《理想》。
“我的理想把我丢在这个拥挤的人潮,
车窗外已经是一片白雪茫茫,
又一个四季在轮回,
而我一无所获的坐在街头,
只有理想在支撑着那些麻木的血肉。”
此时此刻这首歌显得十分应景,我低着头,缓缓走着,听着这忧伤的旋律,心里隐隐作痛,终于,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低着头顺着路一直走,一边听着歌一边流眼泪,有一种天昏地暗,即将被毁灭的感觉。
此时此刻,我显得是那样弱小与无助。
哈尔滨的天气很怪,渐渐的,天空居然飘起了雪,雪下的还不小,飘飘洒洒的落在了我的头上和肩膀上,我抬起头,雪落在了我的眼睛里,很快就化成了水。
我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优柔寡断。
我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多愁善感。
我恨自己,为什么她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总是等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
就这样,我跌跌撞撞的走在街头,不经意间瞥见左手街角的转角处有一家酒馆,暮落时分,刚刚开始营业,店里没有几个客人,于是我走了进去,径直坐到了吧台的椅子上。
柜台前正擦着玻璃杯的酒保看见了我,立马湊了过来,面带微笑的问我:“哥,你想喝点什么?”
我趴在了柜台上,轻声说了一声:“上酒。”
酒保愣了一下,但还是满脸热情的对我介绍到:“哥,请问你是要哪种酒?白兰地?威士忌?伏特加?还是……”
我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面容忧伤的对他笑了一下,幽幽的说到:“你看着来。”
其实干他们这服务行业的最主要的是察言观色,不然就会容易得罪顾客,况且来这里喝酒的人一般都不好惹。
好在这酒保会来事儿,只见他稍微打量了我一番,看出了我此刻的心情不太好,于是他就不再多问,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伏特加,倒上半杯递给了我。
我接过酒,仰头直接一饮而尽。
顿时一股火烧的感觉传到喉咙里,紧接着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的心仿佛更痛了。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我自嘲的苦笑了一句,然后对他勾了勾手,酒保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只见他又倒了半杯给我,小心翼翼的对我说到:“哥,这酒很烈,你悠着点儿……”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阵阵苦笑,摇了摇头,低眉抬首,一饮而尽。
看见我如此不要命的喝酒,这酒保怕了,紧接着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尽管会喝酒的人他见过不少,但是如此不要命喝的估计他还是头一回见。
此时此刻他心里一定在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我如此不要命的借酒浇愁,要么就是赌博倾家荡产了,要么就是老婆跟别人跑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胡乱猜想一番,只不过我猜想的会比较友善。
在我的认知里,能让一个男人悲伤的事情,不是失业,就是失恋。
悲剧的是,当时这两种情况都十分符合我。
就这样,我又喝了两杯。
渐渐的,有三三两两的顾客进店了,于是音响开始放音乐,原本安静的小店顿时热闹了起来。
按照酒馆的尿性,放出来的音乐要么是劲爆的DJ,要么就是伤感的情歌。
可是柜台的收银员偏偏好死不死的选择了后者。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音响里放的是亦伊的《别轻易吻谁的嘴,浪费的口红很贵》
“风起的那个路口,风不起孤独悠悠。
风起的那个时候,思念它割我的喉。
我怎么一杯一杯一杯,怎么喝喝也不醉。
得不到想不到的狼狈,比悲伤来的干脆。
我怎么一杯一杯一杯,习惯了酒杯防备。
请不要轻易吻谁的嘴,浪费的口红很贵。”
忧伤的旋律从音响里传来,渐渐环绕在耳边,我缓缓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修道之人,五弊三缺,这些年来,好像我怎么反抗,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哪怕是有七宝白玉轮在手,也改变不了我这优柔寡断的性格,反而让我失去了更多在乎的人。
终于,我明白了,就算有七宝白玉轮在手,就算破解了五弊三缺,无非是不会让我坐轮椅罢了,说到底,七宝白玉轮只能改变我自己的命运,无法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也就是说,无论我怎么努力,无论我怎么挽留,该离我而去的人最终还是会离我而去,这就是命中注定。
我凑齐了七宝白玉轮,可是却换不回一个杨青青。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见我如此的失态,酒保小哥知道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儿,于是他来到了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小心翼翼的对我说到:“哥呀,喝的不少了,酒这玩意儿也不是一天能喝完的不是?不管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你看要不咱明天再来?”
听见他如此暖心的话,说真的,我心里顿时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心想着看来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但是随即想到他是怕惹事上身,并不是出于本意真正的关心我,于是我心里便莫名的涌起一股怒火,从衣袋里摸出了一把钞票,狠狠的甩在了柜台上,示意他一边呆着去。
酒保愣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接我的钱,而是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走开了。
再次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望着周围有说有笑的男男女女,耳边夹杂着嘈杂的音乐,慢慢的,酒劲终于上来了,只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紧接着天旋地转。
我趴在了柜台上,嘴里轻声念着杨青青的名字。
正当我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间一双洁白纤细的手搭在了我眼前的柜台上,紧接着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那股味道很熟悉,分明是玫瑰花香的味道。
是的,这种味道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杨青青身上特有的味道。
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我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做好思想准备之后,我猛的抬起头,发现身边坐着一个靓丽的身影。
只见那个女人对柜台前的酒保缓缓说了一声:“给我来一杯咖啡。”
那声音是如此的纤细,又是如此的熟悉。
说完之后,她转过了头,看向了我这边,面带笑容的对我说了一声:“宋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一张眉目清秀的脸,流露出三分笑容,洁净如玉的肌肤,披着成熟的长卷发,穿着黑色的风衣,沟壑出完美又纤瘦的身材,如此成熟冷艳的打扮,无论哪个男人都很难把持住。
但我此刻却没有一丝的念头,因为这个女人并不是别人,正是王麟。
不得不说,仅仅半年没见,她比以前更成熟了,或者说是更有气质了。
其实这也见怪不怪,以她的头脑和长相,肯定混的比我要好得多。
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专门来找我的?
见我不吭声,她自顾自的笑了一下,继续说到:“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她正是专门来找我的,而且她也知道了我这几天的遭遇。
闻着熟悉的玫瑰花香,我苦笑了一下,捏了捏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幽幽的对她说了一句:“你不适合这款香水,除了她,谁也不适合。”
听到我这么说,王麟非但没有生气,而是笑着反问到:“不去尝试怎么知道适不适合?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去做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你说对吧?”
还没等我说话,她又闻了闻自己的衣领,自言自语了一句:“咦,这款香水好像真的不适合我。”
我陷入了沉默,心里揣摩着她说的话。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去做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
她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这时候她要的咖啡来了,只见王麟拿起勺子缓缓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自言自语着说到:“你看这杯咖啡,先苦后甜,生活也是如此。”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杨青青的那些经典语录,都是和王麟学的。
过了很久,我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问她:“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听见我这么问,王麟笑了一下,只见她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笺,然后指着那封信笺对我说到:“杨青青会告诉你怎么做。”
听到‘杨青青’这三个字,我的心重重的颤抖了一下,因为我知道,这三个字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段内疚到无法挽回的回忆。
我缓缓接过了那封信笺,拆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杨青青那熟悉的字迹:
“小红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是你不要难过,我永远在你身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着你,我想你现在一定在喝酒吧,傻瓜,我当然了解你,我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堕落,不然我会心疼,答应我,好好爱惜自己好吗?”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她什么时候写的,虽然只有一段话,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字里行间充满着杨青青对我无尽的牵挂。
看来,并不是只有我在关心大家,此时此刻所有人也在关心着我。
杨青青说得对,她并没有离开,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着我,其实她一直都在我身边,未曾离去,永远都在。
更何况,想着老邱独自在受苦,而我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
如果老邱在的话,他一定会让我振作起来。
还有陈潇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盼望着我平安回去。
大家都是如此,我怎能辜负?
于是我缓缓把手里的信笺叠好,把它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抬起头笑着对王麟说了一声:“谢谢你!”
看见我想通了,王麟笑着点了点头。
她用咖啡杯与我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站起身对我说到:“我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祝你好运吧!别忘了把单买一下。”
看着王麟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这已经是第二次让我买单了。
王麟离开之后没多久,我也站起了身,随手付了钱,手插口袋缓缓走出了酒馆,然后抬头看着这片没有星星的夜空,心想着,该去做最后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