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狄雅和咪咪乘坐的不是G开头的高铁,而是K开头的快速列车。由于第二天清晨五点三十分到达苏州,她们买的不是普通硬座票,而是软卧票。
她们拉着行李箱来到软卧车厢。核对过号码之后,她们放置好行礼,将随身携带的小包放在二号和4号铺位上,坐了下来。
“狄雅,你猜下面的两个人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闲不住的咪咪给林狄雅和自己找了件事做。“要是在火车上邂逅一位大帅哥,又能给我的粉丝们制造点儿话题。”
“可能是一对夫妻。”
“你怎么知道?”眼见林狄雅沉稳地答道,咪咪甚是惊讶。
“猜的。”
“你……”咪咪以为林狄雅会给出什么合情合理的分析,没想到她在瞎蒙。“好你个林狄雅竟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十指成爪,作势就要抓向林狄雅的胸部。
“借过一下,谢谢。”一名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男孩闪进来,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
咪咪赶紧缩回手,紧贴着卧铺站立,对林狄雅做了个鬼脸,用眼神告诉她自己说对了。林狄雅笑了笑,再没有其它的表示。
“喂,帅哥,你坐在这里?”咪咪脸上堆满最甜蜜的微笑,指了指一号卧铺。“我睡在你上面。”
“哦。”大男孩简单地应了一声,取下背包放在靠窗的床头上,从里面取出一瓶矿泉水。
咪咪可不会这么放弃。“帅哥,我有饮料,你要不要来一瓶。”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碳酸饮料,径直递到男孩的面前。
弯着腰整理床铺的男孩突然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
林狄雅望着屡屡碰壁的咪咪,无声地笑了,心里想起食堂中那个女孩的话——现在的年轻人一旦离开校园步入社会基本上就跟爱情拜拜了,不禁感慨如果她看见咪咪此时这个样子,是不是会改变看法。
“帅哥,你怎么咳嗽起来了?该不会中暑了吧?这么热的天,就不能把空调的温度调低点儿?真是抠门又小气!小哥哥,我的包里有藿香正气水,专门治疗中暑,我给你拿一瓶。”
“不用了,我没生病。”男孩终于直起腰站起来了。
咪咪的眼睛都直了。浓浓的眉毛,双眼皮大眼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干净的脸庞,这一切按照完美的比例组合在一起,塑造出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
真帅!一旁的林狄雅给出自己的评价。如今许多男生把自己打扮的像女生,虽然也很好看,但总觉得少了一份阳性的刚强,多了几分阴柔之气。而眼前的男孩看上去有些瘦弱,脸庞上却隐隐透着一股坚毅,一丝腼腆。
“你没生病,怎么好端端地咳嗽呢?我们住在一个包厢里就是缘分,送你几瓶药水是应该的。”咪咪转过身,偷偷朝林狄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吐了吐舌头。兴奋的她脸都涨红了。
“不是。那个……那个……”男孩似乎有点儿为难,吞吞吐吐说不上话来。“我对香水有点儿过敏,你太……太香了,所以我就咳嗽起来。不过,没什么大碍,过一会儿就好了。”
背着身的咪咪别提多尴尬了,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把她引以为豪的香气冲个一干二净。林狄雅极力控制自己才没笑出声来,但嘴唇都快裂到耳根了。咪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原来是这样啊……”咪咪挠了挠头,又搓了搓手,貌似在寻找新的由头。别说,还真被她找到了。“那我更得送一瓶饮料了,算是向你道歉,赔不是。”说完她就去够床上的小包。
林狄雅干咳一声,提醒咪咪:“那是我的床。”
“啊?哦。”咪咪冲林狄雅挤了挤眼睛,嘴里咕咕哝哝说了句什么。
“真不用。”男孩再次婉拒咪咪的好意,“这么热的天,喝纯净水更好一些。”
“对,对,对……”咪咪想也不想地点头称是,却忽然意识到一个夏天自己喝的矿泉水屈指可数。她的眼珠转了转,又想到一个新的话题。“小哥哥,你这是去哪里?怎么就一个人,女朋友呢?”
男孩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扭过头避开咪咪的大眼睛。“我没有……没有女朋友。”
听到这句话,咪咪差点儿跳起来。“你这么帅的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我真没有。”男孩的口气中多了点儿不耐烦。他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坐下来。“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看书了。”
咪咪吃了委婉的闭门羹,只好坐下来,隔着狭窄的过道看着男孩。林狄雅坐到咪咪身旁,拿出手机,打开阅读软件,看起书来。
无事可做的咪咪四处张望,一会儿悄悄地看两眼男孩,一会儿凑到林狄雅的耳边贼兮兮地说几句话。
“狄雅,你说这个床铺的票卖出去了吗?若是没卖出去,晚上我就睡这里了。”咪咪的心思昭然若揭。
“火车开了有一会儿了,人还没来,票应该没卖出去。”林狄雅的食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翻过一页书。
“那可太好了。”似乎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失矜持,咪咪自言自语地解释:“我不习惯睡得那么高,总是担心会掉下来,睡不踏实。”
“狄雅,订票的时候一定要买上铺,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别人打扰,能清净一些。”林狄雅的耳边回想着买票时咪咪的叮嘱,不禁摇了摇头。
眼看没人搭理自己,咪咪只好主动跟林狄雅搭话了。“狄雅,你在读什么书?这么认真。”
食指一划,又翻过一页书。“《百年孤独》。”林狄雅头也没抬地说道。
一直默默看书的帅男孩忽然抬起头看向林狄雅,“你也在读《百年孤独》?”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结结巴巴地道歉。“不……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是说……是说你正在读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吗?我也在读。”仿佛生怕林狄雅不相信似的,他举起手中的书,晃了晃。
林狄雅回男孩以善意的微笑,“是的,我读的正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那……那我可以跟你聊聊这本书吗?”男孩的脸上露出他那个年龄少有的羞涩,一丝不易觉察的忐忑隐藏在渴望的眼神后。
尽管这本书被很多人推崇备至,被誉为最伟大的文学作品之一,但林狄雅读起来有点儿费劲,也没搞清楚这本书究竟在讲什么。她本想拒绝帅气男孩的提议,旁边的咪咪暗中捅了她一下。
“小帅哥,说起读书,你可算是找对人了。我旁边这位呢,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学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底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不是吹牛,她读过的书甚至超过了我们学校的一些老师。就拿这个……”咪咪偷偷瞄了一眼男孩手中的书,“就拿这个《白年孤独》来说吧,昨晚我无意提了一嘴,今天她立刻读起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也可以为你解答一二。”
咪咪不羞不臊,脸不红,心不跳,扑楞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男孩。男孩被咪咪赤裸裸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了,脸上的红晕愈发清晰。他像躲避猛兽似的避开咪咪的视线,手指不自在地在书上划来划去。
“那个……那个这本书的名字不是《白年孤独》,而是《百年孤独》。”男孩的声音极低,在火车的噪音下更显得模糊不清。
“什么?小帅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咪咪趁这个机会凑到男孩近前,一只手竖在耳边,丝毫不掩饰得意之色。
“阿嚏——,咳——,咳——”扑鼻的香气刺激到男孩,他打了个喷嚏,咳嗽了两声。“那个……那个……,你能不能不叫我小帅哥?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男孩的咳嗽让咪咪想起他对香水过敏,她挠了挠头,重新坐回林狄雅身旁。“我不叫你小帅哥,那叫你什么呢?小帅哥。”她继续以这种老套的文字游戏调戏男孩。
看似羞涩腼腆的男孩没有上当,细薄的嘴唇闭得紧紧的,不再说话。
“没劲儿!”男孩仿佛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耗尽了咪咪的耐心。她不满地咕哝一句,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踢掉鞋,爬到二号床铺上。一时间包厢的气氛有些凝重,有些尴尬。
经咪咪这么一闹,男孩不好意思再和林狄雅说话。作为咪咪的朋友,林狄雅自然不便再在下面待着。她将咪咪的鞋放整齐,然后脱掉鞋,爬到自己的床铺上。刚躺下,一阵困意袭来,她从包里拿出耳机,插到手机上,打开音乐播放器APP,不大会儿工夫就睡着了。
林狄雅被饿醒了。她睁开眼,车厢顶部的灯光让她本能地眯起眼——她一觉睡到了晚上。她转了个身,看见咪咪不在床上,眼角的余光看到男孩的床上空空如也。难道咪咪……一个突兀的想法涌上心头,林狄雅腾地一下坐起来,心脏怦怦怦地跳动。
“你醒了?”咪咪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我去餐车买了点儿吃的,打算回来叫你起来吃饭呢,没想到你自己醒了。别愣着了,下来吃饭吧。”
“那个帅……那个男孩呢?”
“走了,上一站下车了。”
咪咪的声音平淡无奇,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而林狄雅却感到一种失落,好像不经意间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