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九点钟开始,江左古镇靠近中心广场的位置,每一个分支都有几座酒馆,有的和寻常酒吧没有什么区别,一走进去就是五颜六色繁杂耀眼的灯光,还有扭动的人群。一般这种都会有个现代一点的名字,比如某某吧,或者直接就是一个新潮的词汇。
另外一种,就是比较有地域特色的酒馆,通常都是大部分人静静的坐着,自己聊自己的,几个人围一圈慢慢地喝酒聊天。这样的酒馆说起来其实和茶馆也没什么区别。
而在江左古镇的酒馆里面,最有名的就是一个单名一个小字的酒馆。这家酒馆里面每天固定时间都会有民谣歌手来唱歌,众人围成一圈,静静地听他唱歌。
“怎么酒水都这么贵啊!”方同前后翻动着吧台上的菜单,抱怨地说,“你看这一罐啤酒值两点,这不是骗钱嘛!”
“都是来听歌的,这酒钱其实就是座位钱,你别看现在没有几个人,等会儿到处都坐满了,连站的位置都没有。”吕遥摇了摇头,随便点了罐啤酒,在放着吉他的地方前面一圈的座位上坐下来。这一圈座位算是内场位置。
“给我来个这蜜桃啥的,”方同说完,舔了舔嘴唇在方同身边坐下来。
“可以啊,直接点了个最贵的,”吕遥鄙视地看着方同,“用人家女孩的钱也不害臊?”
方同半点反应没有:“咱们把她救出来都没收费呢?再说了,人家又不缺这点钱。你在这瞎操什么闲心,滚!”
歌手还没来,小酒馆里面就放着些现成的歌。这个酒馆几乎没有什么装修,就只有临街的一面装了大玻璃,外面的人可以看进来,倒是有点老式酒馆的风格。看内部的话,也没有什么张牙舞爪的装饰,顶多贴贴照片,挂挂羊角什么的,和整个古镇的整体风格倒是十分契合。
“他发现孤独的人,准备动身……”音响里面传来低沉的歌声。
“嗷嗷嗷!我知道,这是那个,那个……”方同突然嚎叫起来,似乎发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那啥,那啥?宋东野!”吕遥白了方同一眼。
方同立刻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我就说嘛,宋东野。”
“你还知道宋东野?”柔和的声音传来,一身卫衣挪到了吕遥身边。
苏豫看了方同一眼,有点意外地说:“不错嘛!”
“那必须的!”方同一被夸,整个腰板都挺直了起来。
“之前方秋秋听你不是还老抱怨来着?”吕遥一副看见了什么不要脸的东西的样子。
“哈哈。”苏豫轻声笑了笑。
“来罐大乌苏。”苏豫转过身对着吧台摆了摆手。
吕遥有些尴尬地坐着,他有点坐立难安的感觉,身边这姑娘太耀眼了,他都不敢往那边看了。
苏豫扎着一个很特别的低马尾,浅浅画了眼线涂了口红,她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勾勒出来完美的弧线。而且苏豫的天鹅颈撑着,露出小小傲娇的尖尖下巴。
几个人都不说话,苏豫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吕遥终于放松了点,手还是无所适从地搁在桌上,反倒是方同最为积极,他到处瞟来瞟去,双眼炯炯有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酒馆里面的座位上逐渐坐满了人,歌还是在放,过程中已经换了好几个歌手,除了那些从前的歌手,陨石之后更涌现了不少优秀的民谣歌手。
“你说,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是不是更容易激发创作的热情,我总是感觉,我不在这段时间里面,好歌出了很多啊!”苏豫向吕遥这边靠过来一点,小声地说。
“你想嘛,以前只能唱唱生活爱情的心酸,现在这样的环境下肯定能诞生更多人生感悟呗。”吕遥突然来了兴致。
“嗯。”苏豫看了吕遥一眼,眼神一闪,不过没有说什么。
“你也喜欢民谣?”吕遥也小声问。
“自然是很喜欢的,其实小时候我学声乐,不怎么接触民谣,后来我去凤凰古城走了一遭。那里有个卖非洲鼓的店,那个店主一边卖一边唱,我在那里听了很久。”苏豫抿着嘴回忆起来。
“凤凰古城那条临河的街现在还在,听说围绕那条街也建起来一个基地。”吕遥摸了摸头。
“是吗?”苏豫有点惊喜地看了眼吕遥,“我还记得有一首歌,叫《月牙泉边》,真的打动我了,我才发现其实民谣才是每个人心里的声音。”
“那是生活的声音,不用服务于商业,只是讲故事。”吕遥突然不那么紧张了,“几千年,人类有文明以来,不论有过多少娱乐方式,到最后还要回到讲故事,什么歌剧,什么说书,什么戏剧,全都是讲故事。”
“故事,就是人的事情,对吗?”苏豫笑得很灿烂,看着吕遥,咬了咬嘴唇。
吕遥有点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这句话本来是他下一句话,没想到被苏豫先说出来了。
“你总读心就没意思了。那你也不用和我说话了,直接读心不就是了?”吕遥皱了皱眉,用方同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
“这一次,我没有。”苏豫不再看着吕遥,有点狡黠地笑着。
“你们的酒。”一个独臂的服务员放下了托盘,“要不要看个魔术?”
这个服务员人高马大,一脸横肉,但在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
“老于,你的魔术太烂了,还是吹段口琴吧。”吕遥笑了起来。
“就你话多!”老于拍了吕遥肩膀一下,不过明显没有生气,把手上的红布放进口袋,拿出来一个口琴。
……
老于吹完口琴拿走了托盘。
“这谁啊?”方同有些疑惑地问,另一边视线还是在到处乱瞟。
“老于是小酒馆老板收留的,本来是个赏金猎人,不依附于基地,有独立的组织。不过后来被咬断了一只手,被组织赶出来,无家可归。”吕遥喝了口酒,继续说,“刘老板在外面碰到了他,就作保让他在江左基地登记了一个临时居留证。”
“临时居留证?这老板能量不小啊!”方同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吧台后面,“三个月没有不良举动可就转正式的了。”
“这个刘老板,可不是普通人。”吕遥摇头晃脑,故作神秘地说道。
“难道?”方同就顺势猜测起来,“他是生化人,一跳十几米那种?”
“滚,你懂个锤子。”吕遥没好气地说。
一旁的苏豫一直没说话,就是眼睛里面一直亮亮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人群静了静,有个穿着很朴素的中年人一脚跨上了放着吉他的台子。说是台子,其实就是墙边比地面高了二十厘米的凸起。
中年人很熟练地拿起吉他坐下来,对着话筒开始试音和调弦。
“张齐怎么又胖了?”远一点的地方传来嘀咕的声音,不过现场一片静,所以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嘀咕。
台上叫做张齐的中年人愣了一下,本来还有点高人表情的脸立刻垮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来一点羞涩的表情。
“张齐害羞了,哈哈哈!”有人起哄。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
“好有气氛啊,我还以为民谣的气氛会越来越淡。”苏豫看着人群。
“怎么会,就算没有陨石这件事,咱们也越来越有自信了嘛,自己的文化,当然是宝贝。”吕遥有点小小自豪地说。
“那你这么兴奋干嘛?”苏豫看着吕遥,饶有兴趣地说。
“那……”吕遥一时语塞,“那我还不能开心一下吗我?”
“你说你要不要上去唱一首啊?”苏豫拿过吕遥的手翻过来,每个指尖上面都是厚厚的茧。
吕遥愣在那里一时没说话。
“哎哟,这是怎么了?”方同看了过来,看到情形,那眼睛滴溜一转,就明白了情况。
“那个,咱们吕遥有病,你不知道?”方同在一旁摇着头,无奈地说道,一脸的悲伤。
吕遥这才抽走了手,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方同,眼睛里面是能杀人的光芒。
“哎哟,苏豫你是不知道了吧?这个,我们吕遥,怕生,人家的吉他用不习惯,正好他要买把新吉他,等他适应一下,再上去玩玩儿!”方同不看吕遥,一脸“这我还不知道”的表情。
吕遥悄悄用力踩了方同一脚。
“是吗?吕遥学长?”苏豫盯着吕遥的眼睛,自己的眼睛却有点迷离,似乎要看出来什么似的。
“是这样的,那个,别人的吉他,不顺手。”吕遥有点紧张地说着,还重复了一遍,“真不顺手。”
“那今天就放过你了。”苏豫撅了撅嘴,脸有点红润,叹了口气,“那下次还有机会吗?”
“有,肯定有,下次我一定通知你!”方同马上吆喝起来。
吕遥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一出闹下来什么也没得到他同意啊……
“噗”苏豫嘴里嘟囔着,整个人却满脸通红地趴在桌上,“那……那就……说好了……”
吕遥手忙脚乱地差点跳了起来。
“这就……喝醉了?”方同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咱们送她回去?”
“等等吧,听完张齐的歌,要是苏豫醒了,也省点力。”吕遥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我天!”听了这话方同都快要跳起来。
“大家好,我是张齐,首先给大家带来一首……”
说完张齐拨响了弦,全场一片静,方同满脸憋得通红,瞪着眼睛,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
一首歌过后……
“我跟你说,吕遥,你真是个人才,佩服!佩服!”方同一脸鄙视地看着吕遥,随后又叹了口气,满脸“望子成龙然而子并不愿成龙”的难受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