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四和沐清河在城门口的早餐店里和苏静一起吃了早饭,之后就慢慢散步回客栈去了。而苏静则身骑白马一路往南,背上的剑和包袱随着马蹄一颠一颠地,比来时匆忙也更轻盈。
早晨的客栈里,小厮和婢子们不是忙着给客房里的人送洗漱的热水,就是送早餐。有些客官起得早,大堂里也有小厮婢子在端茶送水,江四和沐清河找了个显眼的空桌子就坐下了,小厮看着这两人是从外边回来,转头端了茶水送上,也没殷勤地招呼什么就管其他人去了。
江四从袖兜里掏出一本书,打开后把一半卷在手里,随意地举在身前,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恍若无人地开始看起了书,时不时用托着下巴的那只手翻个页,看的正是昨天刚买的《齐谐记》。
而旁边的沐清河早已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头侧着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拢不起的碎发散在脸上,只要有风吹过,就会痒痒地扫在脸上,他皱皱眉却不醒。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底有些灰青,似乎是昨夜没睡好,不知道是失眠还是做了什么。
过了会儿,旁边吃早饭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剩下一些刚进城来歇息打算住店的人。有一人提着一个空篮子从进门前就开始张望,看见江四这一桌眼睛一亮,哒哒哒跑过来,道,“诶唷,姑娘,你们在这儿啊!”
沐清河还是睡得死死地,江四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眼前这个昨日见过的供菜的笑了笑道,“是啊,正等着你呢。”
“哎哟,那可真是巧了,我今天早上送菜的时候告诉了伯府管家,河清伯今日正好在家,管家就直接通禀了,还带我去见了河清伯,河清伯说让我带你们去府里见见呢!”那供菜的一脸兴奋地说道。
“真是麻烦你了,我们什么时候方便过去呢?”
“现在就可以啊,你们方便吗?”小二看了一眼旁边趴在桌上的沐清河。
江四也看了一眼,用手里的书戳了戳沐清河的肩膀,没反应,又戳了戳他的脸,还是没反应,江四皱了皱眉头,伸手掐住了他的腮帮子往外扯了扯,然后弹回去,到第二次上手要掐的时候,沐清河一把捉住了江四的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嘟囔了句;“真疼。”
供菜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吃惊,看来这江家小公子和这姑娘相处得还不错啊,该不会不是离家出走是私奔吧?然后又看了看江四的样子,顿时心里一个机灵,昨儿好像有人说那个很有名的白发女术士江四来青城了,这女子也是白发,她就是吗?
“江少爷您可醒了,我是来带你们去河清伯府的。”那供菜的对悠悠转醒的沐清河说道。
沐清河坐起身子,江四把手抽了回去,他看了看自己空掉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刚刚被她掐过的脸,然后看向供菜的,“好啊,是现在走吗?”
“是,您现在方便去吗?”
“方便啊。”沐清河回答完看了看江四,见她没啥特别的反应,又说:“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供菜的一听,开心地说了声,“好嘞!”然后就走在他们俩前面带起了路,“河清伯府离这两条街,大概一炷香时间就可以到了。姑娘雇了马车吗?”
“走一走就到了,用不着马车。”江四回答。
“姑娘是走江湖的?”
“恩。昨天好像跟你说过了?”
“嗐,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而且看您这纤弱的样子不是不敢相信嘛,姑娘走江湖做的什么营生啊?”供菜的大着胆子问。
“她啊,是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士。”沐清河走在边上一脸骄傲地抢答。
“啊!”那供菜的惊了一下,又问:“姑娘,可是江四?”
“是。”江四淡淡地回了一声。
供菜的听了这肯定而又随意的一声应答后就默不作声了,静静地带路,沐清河却不想让他这么安静,叽叽喳喳地问起了各种有关青城和河清伯府的事情。
供菜的看沐清河听得高兴,于是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青城的事情,正打算再讲下去呢,一抬头发现河清伯府到了。
贵气的朱红色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他们见到供菜的疑惑了一下,因为平时供菜的都从侧门直接送去厨房,从不曾在前门走,而且看着今日这时间,应该已经送过菜了,于是上前问有何事。
供菜的简单讲述了一下,并称已经告知过管家了,得了河清伯的应允,于是其中一个守卫开了门跑进去通禀了,而另一个引了府里就近干活的小厮,让人把他们往偏厅里带。
江四和沐清河跟着那小厮一路往府里走,偌大的宅院设计得十分细致而大气,有奢华恢弘之处,亦有精巧淡雅之地。府里下人们井井有条地干着活,连讲话声音都细细小小的,怕惊扰了府里的主人。
但也有不怕事儿的,一边扫地一边偷瞄着进来的人,在看到江四那一头白发后就顿住了眼神,被旁边那年岁稍大些的抡了一脑袋,但依旧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偏厅离大门不算很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进门后,小厮引了二人坐下,外面就有婢子沏了茶端进来给倒上,供菜的也跟了进来,但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一旁。
这时,门口又跑来一个小厮,那引路的小厮就跑过去和他交头接耳,几句话的时间,那过来的小厮又跑了,引路的小厮进来恭恭敬敬地道:“二位贵客,伯爷已经在过来了,请你们稍等一会儿。”
江四朝他点点头,那小厮就恭敬地退下了。
沐清河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看看,他发现那后面的窗子是镂空地于是站起来去看,刚凑到那儿回头朝江四小声喊道,“也也,他们家的花园可真好看,和我家的不相上下呢!”
谁知,他回头一下子见到的不是也也,而是一个国字脸的大叔,穿得十分贵气。原本坐着的也也正向他行礼,沐清河讪讪地笑了笑,乖巧地走到大叔面前也行了个礼。
那大叔饶有兴味地看着沐清河,等他行完礼问道:“你是那江家小子?”
“是啊,您就是河清伯伯吗?”沐清河仰着头好奇地发问。
河清伯笑了笑,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眼沐清河,“你竟长这么大了,若不是你腰上那玉佩和你这双眼睛我还真认不出来。”说罢引着两人往位子上坐了,并招呼了一小厮送供菜的下去并给了一些银两。
坐下后河清伯才又把视线挪到刚刚进屋就看见的那个白发女子身上,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肯定这女子一定是江湖上传说的江四,毕竟行走江湖的女子虽然也有不少,但一头白发长得还这么漂亮的八九不离十就是江四了,何况她头上还簪着她那象征性的象牙色发簪,晶莹剔透地,是一条鱼的样子。
但是像他们这种官宦人家是不怎么与江湖人士打交道的,对江湖事也只是略有耳闻,河清伯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姑娘可是江四?”
“正是。”
“你们怎么会在河域遇上?”
“我从南疆办事回来,路过河域,他是跟着赈灾的江家人一起出来的,但江家人回去的时候,他没跟着,自己在外面玩了几天,没几天就身无分文了,于是就想回家,而我刚好要往西城去,可以顺路带他一段,如今到了青城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幸好您在家。”
听了江四的回答河清伯皱了皱眉头,带着点薄怒训斥沐清河:“你这小子好端端地怎么跟着一起去了河域?那边乱着呢,还自己跑了!看你回去你爹不收拾你!”
“河清伯伯,我这不是好奇嘛,那北城里的同学们总说我是个不食人间愁滋味的公子哥,瞧不上我,如今我去了那人人害怕的河域,看他们以后还敢瞧不起我!”沐清河佯装生气地反驳。
“你这孩子,真是。”河清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等会就给你爹传封信,告诉他不用再找了,你爹那是恨不得求皇上用廷狱的人来帮忙找你了!”说罢,又看向也也,“多谢江姑娘把江小子送过来,要不是您,这小子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您在青城有什么要办的事吗?我可以安排下去帮忙。”
“没什么事,我只是顺路把他送过来,想着您和江家的交情,送到您这里比送到府衙安心些。主要是下个月要去西城参加秦川的婚礼,实在没法将他一路送回北城了。”也也解释道。
“那可以让姐姐暂时住这里吗?”沐清河突然插嘴。
“对,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我派人下去把你们的东西运过来。我女儿云清比江姑娘稍长两岁,你住这儿还可以多个伴儿。”河清伯向江四提议。
“就城门口的悦来客栈。”沐清河积极地抢答。
“好。”说罢,不等江四有反应就招呼了一个下人去办事了,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方才江姑娘说的秦川,可是大理寺卿秦天的儿子?”
“正是。”
“可真是巧了,姑娘到时候可以与我们同去,我与秦天是好友,他儿子的婚礼我们家可是一定会去的。”
“那真是太好了,河清伯伯我可不可以也留在这里?我也想去喝秦川哥哥的喜酒。”沐清河突然站起来扯着河清伯的袖子撒娇。
河清伯拧了拧眉,“这……我先给你父亲传了信看看他的意见吧!怎么你也认识秦川?”
“对啊,在河域的时候认识的,秦川哥哥可厉害了,那些想要抢我家送来的物资的匪贼都是他打跑的,他应该去参加武举,以后当将军!”
“是啊,他的武艺可是阳城苏家教的,当然不同凡响。”河清伯感慨了一句,然后提议道,“我让我女儿过来带你们逛一下园子吧,等会儿他们就该把房间收拾好了。”
“好,那就劳烦了。”江四起来揖了一个礼,感谢道。
“无妨,我家人少,你们住进来倒是可以热闹些。”说罢,吩咐了小厮去后院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