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四月底，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的李秋燕回家了。撑着身子，戴着口罩，怕被人看见了笑话，也怕被人说闲话，她是真的怕了，家里不安生，外边也不安宁，日子真的是可以用熬来形容。面无血色，眼神飘忽，一步步走回去的。半路她买了些土豆，好多都发芽了，但是好在便宜，就多买了些。还买了些其他的菜，想着今晚做，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顿饭不容易，自己多做一些，也算是给自己补补。
日暮西垂，黄昏落在了白鹭的翅膀下，疲倦的猫蜷缩在墙头睡着了。
郝玥推开门就看见坐在餐桌前的爸爸，昏黄的日光从窗户透在了桌子上，在灯光下氤氲着热气。
李秋燕端着一盘子热菜从厨房出来嘴里叫嚷着“最后一道菜了，可以吃饭了。”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郝玥微笑着热情招呼“站着干嘛呀，快去把东西放下，洗手吃饭了。”
她心里觉得暖暖的，那块阴暗潮湿的地方透了阳光，还有人点燃了火把，驱赶潮湿。高兴的把一包卷子扔在了沙发上，一屁股就歪在了桌子前。
倒了一杯可乐，放在郝玥的面前“这是你最爱喝的，小时候去别人家吃饭，你都会把别人没喝完得带回来，偷偷喝。”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雪碧“这不是酒，来，陪爸爸喝一杯。”郝老三僵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
玻璃和玻璃碰撞的清脆声音，像是点燃烽火的号角声，在郝玥的眼里，今天这样的餐桌一家人都散发着橙黄色暖暖的光，爸爸变得柔软，妈妈也不再带着尖锐得刺，恍然间就回到了小时候，一家人温馨的在一起，手拉手嘴巴咧开大笑，不顾及避讳任何人。
“爸，我敬你”郝玥一饮而尽，进了肚子以后大了一个大大得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郝老三也一口气喝完了，接着打个一个嗝，父女两人相顾一笑。
李秋燕见了也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杯子才举起来就被郝玥给拦住了“妈，你才出院，就别喝酒了，喝饮料吧。”
“让她喝吧，今天也是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
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一饮而尽，眉毛和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吃饭，吃饭……”不自然的笑着。
郝玥看见了放在爸爸面前的一盘菜，很奇怪，好像见过但是记不得是什么，用筷子指了指“这是什么菜？”
突然的提问让李秋燕有些不知所措，磕磕绊绊的说“是中药，我住院的时候听医生说对经常喝酒的人很好，这是给你爸的，你可别吃。”
“好吧”郝玥第一次觉得有了嫉妒爸爸的感觉，没想到妈妈还挺偏心，不过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味道怪怪的“怎么是这个问道？苦苦的，涩涩的，味道很奇怪，不过味道挺像折耳根或者是豆芽。”眼里有了一些疑虑。
腿不自然的抖着，拿筷子的手也在发抖，嘴上咧着笑容“呃……可能应该是中药得原因吧。”
“哦”了一声，消除了疑虑就吃了起来，一筷子接一筷子的。
今天特别有食欲，像是好几天都没吃饭一样，桌子上的饭菜冒着炊烟，勾引着饥肠辘辘的人。在这灯光下郝玥吃的特别开心，只是李秋燕只吃了一点点，解释说是自己刚出院没有胃口，给自己在厨房里熬了点粥。
晚餐过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还看起了新闻联播，郝老三把所有的酒瓶子都收了起来送给桥洞下的流浪汉，让他去换点钱。
一家人温馨的样子，郝玥心里的荒原长齐了春草，掩盖了烧焦的褐土。看着以往漆黑的房间今天明亮了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明亮了起来，突然有一种未来可期的感觉。
郝老三顿觉胃痉挛扯的生疼，一阵一阵得抽搐，伴随而来的是呼吸困难，头昏脑涨的。以为是吃多了，强撑着站了起来，却觉得头重脚轻，一瘸一拐的。才踏出没几步就失重，跌在了地上，声音很大。
邻里邻居们纷纷关上了窗户，以为李秋燕又在挨打。
“爸，你怎么了？爸……”心里难受，憋在胸口。看见趴在地上抽搐的爸爸，她知道肯定出了事，想那起电话叫救护车，却被阻止了。
折身回了厨房拿出一把刀，癫狂的眼神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得意的笑着“你知道你今天吃的那个菜是什么吗？……是土豆芽……”看着跪在地上的郝玥选择避开了目光，一把拉起郝玥，让她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却摇摇晃晃的，酒劲上来了。“凭什么，我要死你前头，医生说我得了癌症，我就心里特别不服，以前我不反抗，因为觉得你喝酒命短，只要熬出了头，我就赢了，可是上天不公平，凭什么要我先死，先死的必须是你……”。
躺在地上的郝老三瞳孔涣散，说不出一句话死死的捂住肚子。
郝玥觉得脚长在了地上一样，想上前阻止却挪不开脚步。以前就想过这个家里必定会先死一个人，没想到会是今天，会是在她以为梦想实现的今天。
“难怪你那么爱喝酒，酒壮怂人胆，我现在不怕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一刀砍在了郝老三的手臂上，血溅在了她的脸上，用手抹去以后，又连续捅了三四刀狠狠地扎进身体四处。空气里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鼻腔里。
眼睁睁的看着，郝玥明明想哭眼泪却流不下来一滴，神情冷漠的观望。
郝老三用尽力气，抬起沾满鲜艳血液的手来。李秋燕以为他要反抗吓的身体往后倒了一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只是扯下了沙发上纯白色的毛毯，用最后的力气扔在郝玥的头上。
毛毯刚刚好的罩住了她的头，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有金属的碰撞和微弱的喘息。头顶的灯倾泻下来，此刻她就像是散发着圣光的天使在这场屠杀面前不为所动。毛毯上的血手印特别显眼，鲜红一片像是巨大天幕下一朵盛开的红莲，几只红色蝴蝶绕在上面，妖艳，诡异。
她想起了爸爸的话“你是爸爸的公主，公主是不能流泪的。”
渐渐的喘息声停了，郝玥扯下遮在头上的毛毯，看见妈妈还在一刀一刀的捅着，眼神暗淡，只剩麻木机械。地上鲜血一片，淌进了地板的缝里。
“别捅了，已经没气了。”冷漠的语气让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会成这种无情的人。
意识被拉了回来了，李秋燕心中突然袭来了胆怯和恐惧，扔掉手里带血的刀，叮铃哐啷的落进了沙发底下。惊慌的看着手里赤红的血，跑去浴室里打开淋浴站在下边，任由冷水冲着，血色被冲淡流进了下水道。
郝玥看着地上扭曲的身体，打开毯子替他盖在狰狞带血的脸上，莫名其妙的觉得好笑“还以为日子变好了，阖家欢乐原是我不配，算了，我认了……爸，一路好走。”
过了一会儿湿漉漉的李秋燕站在浴室门口，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吓人，踩着湿的拖鞋一步步靠近，不敢相信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杀死的。
郝玥单单只是撇了一眼“你走吧，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来，换身衣服来得及。”
踏出门的那一刻，李秋燕只是说了句“对不起”，又怯然的说“好好照顾自己。”就提着行李箱走了，头也不回。
不知道是不是释然了，郝玥不怪任何人，就像能提前预知一样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果。只是看着地上躺着的爸爸，她还是彳亍了。她知道，每晚出现在没有路灯的巷子口的人是爸爸，只要她一出现，那个黑影就会跑走，然后出现在沙发上假装愤怒的口气询问着自己。她知道，学校里并不是没有人欺负自己，只是爸爸偷偷摆平了，威胁恐吓那些学生，经管会让自己没有朋友。她也知道，每晚因为学习晚了在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睡着后，偷偷把自己抱上床的也是爸爸，只是他身上酒味太重了，把自己熏醒了，蹑手蹑脚的样子还有些可爱。其实她都知道，只是不想去拆穿，可能这就是他表现爱的方式，不善言语却用行动暖化自己。这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人，没了。
她记得爸爸说过最动听的话，是小时候骑在他的肩膀上，抓着自己脚“不管什么时候爸爸能把你从小时候养大，也能一直养你到最后，你的孩子也一样，只要爸爸在这个世上，就会一直养着你们。”
恍惚间，暮色层叠里，那个伟岸的身躯还是会出现在巷子口，微笑着接过书包，把自己揽入臂弯下，带着自己去吃档口的小混沌。滚烫的混沌上飘着自己不爱吃的葱花，爸爸会用筷子小心翼翼的挑出来然后和老板娘理论几句。他会把自己架在肩膀上，骑着大马回家，站在门口插着腰的妈妈会气汹汹的数落我们，然后面对着墙壁相顾傻笑。
就像等待惊喜和辛运，她在等一觉醒来发现原来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一切回到原点，她趴在课桌上，下课铃响了，爸爸和妈妈就在校门口接自己去游乐场，把自己高举过头顶只为了看小丑吹出一个可爱的气球。
现实过于现实，所以所有的假设都不存在，泡影和虚幻都烟消云散。
做完笔录，一个人彷徨的走在大街上，自己真的成了家破人亡没人要的小狗了，耷拉着脑袋。路过爸爸的豆腐店，她好像看见了早起的爸爸准备开张的忙碌身影。走进没有路灯的箱子，还有一闪而过的影子。回到家里还有窝在沙发里喝酒的人。这些身影都消散了，很快就会成为一把土。
‘高高在上的神明，真的看的到人间疾苦吗？’
躺在床上的时候无意间看见肩膀上多出了一根线头，心里顿时觉得毛躁，怎么扯也扯不下来，郝玥发疯了一般把袖子扯掉，终于不堪重负崩溃的哭了，声音很大，吓跑了墙头酣睡的猫。
过了一会儿做了起来发着呆，黯淡无光的眼里充斥着迷惘。人真正崩溃的时候不是哭泣和发泄，而是沉默不语。
这样深刻的夜，一生能发生多少次。郝玥有两次，一次是爸爸喝醉了第一次看见他凶恶的对着妈妈拳脚相加，后来这样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觉得稀奇。第二次是今天，爸爸躺在血泊里，凶手是隐忍多年的妈妈。从此以后，妈妈成了逃犯，爸爸成了一把灰，以后的生日愿望看来可以换一下了。
云海翻涌，月亮藏在山头上，星星簇拥，夜里太黑，看不见喋血一片的人间，只要眼泪足够多，悲伤就能够被冲淡。只是苦了不爱说话的人，挂满了露水和青苔，心里恩怨的海溢出了眼眶淹没脚下多余的情感，只剩一副空空的躯壳。
睡一觉吧！什么都能翻篇。
两天了，郝玥都没有去上课，老师说请假了。陈述每节课下课都会假装路过她的教室，空空座位上连一本书都没有摆放。尝试过去她家里看看，敲门从来没有应答过，问过邻居说是好几天都没见人出来了。
郝老三被李秋燕杀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点上很奇怪，他们突然都选择了避而不谈，他们觉得如果这件事说出了，孩子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肯定会被戳脊梁骨的。就连警察去调查的时候都是穿着便衣去的，不能让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成为了这个镇子的舆论中心，承受不住的。
阴雨天气，下着淅沥的雨，半山墓园里郝玥撑着伞看着墓碑上板着脸的爸爸，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心里的难过洪水猛兽般袭来，她丢掉了雨伞，任由雨水淋湿自己。雨像是瀑布一下从她的脸上倾泻而下“死了都还板着脸，都不能笑一笑吗？今天没给你带酒，医生让你少喝点，对身体不好你就是不听。和你说过了我要高考了少惹点事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一辈子我不要做你的女儿了，太苦了，做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就行了，知道彼此过得还行就可以了。”放下手里的一束黄色的菊花“今天给你带了一束花，不要嫌少，你也知道我没多少钱，过了今天我可能要过很久才来看你了，你也知道的，要高考了我得复习，等高考结束了拿着红榜通知书过来给你看，你在下面也高兴高兴。”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沉的云，黑压压的一片，墓园里乌鸦躲了起来，以前都是一片哀鸣声。眨了眨眼睛，如果你泉下有知，就保佑我万事胜意吧！”
这场雨来的来的太迅速了，好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郭书七只把老房子的椽子换了，瓦还没来得及翻新，破木屋里四处落雨，屋里泥泞一片四处积水，成了水帘洞。
吉稔把被子棉絮之类的东西放进柜子里，再用破纸板遮上，要是泡湿了，这个冬天恐怕都过不了，因为这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去老余那里借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穿上自己编的蓑衣，冒着雨给屋顶盖瓦，一点一点的挪动，生怕脚下一打滑整个人掉下去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雨水泡过的木头滑的很，吉稔让他小心着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嘴上叮嘱着，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屋顶上的郭书七看着地上的望眼欲穿的吉稔，头发都湿了一片，肩膀上也全是雨水，心疼了起了“老婆子，别再这里站着，找个瓦盖好的地上，小心感冒了。”
“我没事儿，就是不放心你，给你看着点也好。”紧张的抓着自己的手，生怕出个什么事情，好在没打雷，不然爬这么高铁定是要被雷劈的。
“进去，你身子本来就羸弱，再感个冒，年都过不去。”虽然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但是遮不住全身，屁股全湿了滴着水。
想了想还是进了屋“那你自己小心着点。”一步三回头，心里始终悬着，哪怕进了屋里也是仰着头看着。
燕子躲避着雨飞进了屋檐下的泥巴巢里，叽叽喳喳的叫嚷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地上的青苔，医院的护士把窗户都关了起来，因为泥土的腥味都快盖住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了。
“周医生”姜未的鞋子上的泥巴踩了一地，不好意思的看着周青岁。
笑了笑，那起一块毛巾递了过去“擦擦吧，要不然等会儿感冒了。”纤细的手指触及到手掌的时候，姜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掌心淌进了心里，似一碗姜汤水。
抬了抬藏在眼睛下明亮的眼睛，周青岁在纸上划拉着，他的字和别的医生不一样，很容易辨认“奶奶又难受了吗？”
“嗯，可能是年纪大了，这次疼痛加重了，以前勉强撑着能走，这次躺在床上都不敢翻身。”头发干了，手里还死死的抓着毛巾。
“还是尽快带奶奶来医院里做个检查吧，这样长期下去睡觉都不会安稳的，我的药只能暂时缓解而已，治不了根的”
“奶奶不舍的花钱，和她说了好几次，都不愿意来，借口说是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周青岁叹了叹气“哎，还是身体比较重要些。”雨声很大，回头看了一眼“这雨太大了，拿了药来我这里坐坐吧，等雨停了再走。”
“嗯”姜未点了点头，把毛巾放在了挂在了墙上。
今天医院里排队的人少，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原因，能忍的都忍着。窗户边一个许源伸手接着落下来的雨水，水花四溅，手臂上全是水，最后被小楠拉进了病房里教育了一顿，可是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嘴里唱着歌，只当是充耳不闻了。
走廊的椅子上，周青岁递了一杯热水给姜未“喝点热水吧，去去寒气。”
他越是温柔，姜未的心里越是难受，像是被关起来的猫挠了一样。尝了一口热水，甜丝丝的“怎么是甜的？”
“放了葡萄糖。”，周青岁也喝了一口，他的就是白开水的味道，“恋爱了吗？”眼睛弯着。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姜未措手不及，心里直怦怦跳，她怕被人发现了少女怀春的心思，低着头用刘海挡着小鹿般婉转躲避的眼神，羞红的脸不知道藏在哪里好。
“不说话……是默认了吗？”周青岁调侃着，看着她害羞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像是犯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
姜未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没谈。”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结果自己更害羞了。
“谈谈也没什么的，你这个年纪正好，所有发生在青春里的美好爱情都是你这个年纪。”喝了一口热水润润叻嘴唇，舌头舔舐了一下，唇色像是豆沙一般甜蜜，让人忍不住想浅尝一口。
深呼吸，提起胆子“你谈了吗？”说是询问，其实更想的是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有”平静的回答让姜未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周青岁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在等她，等她毕业了就可以了”。这句话又像是，巨大石头砸起来的惊涛骇浪浇灭了自己所有的热情和幻想。
“她多大？”喝了一口水。
“比我小点。”周青岁的眼睛盯着泄气的姜未。
空旷的走廊上，心脏的砰砰声让姜未觉得特别的吵，心烦意乱的却不能发作，心里想着怎么会有暗恋这种人间疾苦啊。一口气喝掉了杯子里的水。
“再给你续点吗？”
“不用了，再喝肚子就饱了？”气饱的，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没处发泄。
拿过她手里的杯子重叠在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起身伸出手“我带你去小食堂吃点东西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像是挺不了。”
想伸手，又缩了回来，心一横试探性的还是伸了手，被周青岁一把拉了起来。第一次真正握住了他的手，心里有一股子春风让生机回了暖。他的手太柔软了，像是婴儿娇嫩的嘴唇一样。
余佘和小楠在小食堂里吃着饭，嘴里絮絮叨叨的聊着时不时惹的小楠花枝乱颤的笑。害怕过分放肆让别人厌烦，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收敛的低着头吃起了饭。余佘觉得这样的女生特别可爱，也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故意没和他们坐在一起的秦织贼眉鼠眼的看着两人，偶尔还偷拍几张照片发给了老余，让他看看自己的本事，嘴里絮叨着两人的般配。
周青岁身后跟着蹑手蹑脚的姜未，这是她第一次来医院的小食堂，漂见了余佘就低着头缩着脖子。余佘也瞧见了低着头小楠，想着既然她不想和自己打招呼，自己还是别搭话了。
路过小楠桌子的时候停了下来，玩味似的问着“小楠护士，这是你男朋友？”
害羞的点了点头“嗯”
“多久结婚？可以在我离开前吃你们的喜糖吗？”嘻嘻笑着。
姜未震惊的睁大眼睛看着周青岁，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自己会离开。
小楠更害羞了，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这才开始，哪有那么快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余佘的表情。
似乎懂了什么，余佘看着周青岁“快了，肯定让你吃上我们的喜糖。”挑了一下眉毛。其实他早就想提结婚了，只是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结婚，太快了，怕小楠不肯接受。
“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说完就带着姜未去窗口了。
打好了饭坐在桌子上的时候，姜未埋着头小声言语着“你要离开这里了吗？”带着隐隐的难过。
挑了一块肉放在姜未的餐盘里，微微笑着“是啊，合同到期了，就不续了。”
“多久？”
“九月份。你大学想去哪里？”
“南京医科大，以我现在的成绩是可以考上的。”
“是我的我的母校啊，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学长了，小学妹。”伸手摸了摸姜未的头，宠溺的样子。
“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姜未小声嘟囔着“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
周青岁笑着，把肉全部挑给了她“长身体，多吃点。”
心里抱怨着，还真是不知道女生注重身材。
食堂跑进来一个护士，是陈禾。急急忙忙的喊了一声“那个医生有空，过来看一下。”
周青岁听见了，赶紧放下筷子跑了过去，秦织和小楠也围了上去，焦急忙慌的问着怎么了。
“那个镇上的疯子郭书七，从房顶上掉了下来，瘫在地上，拉过来的时候一身泥巴。”
几个人赶紧跑了出去，冲进雨幕里。雨水强劲的拍打他们的身躯，脚下的水泞打湿了裤裤脚，开出了一朵朵透明的花。
余佘看着垂头丧气的姜未，如同嚼蜡一般吃着餐盘里的饭菜，顺势坐了过去“嘿。”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姜未吓了一跳，刚刚还在神游状态，被惊着了，还是尴尬的笑着“余佘哥。”
姜未吓了一跳，刚刚还在神游状态，被惊着了，还是尴尬的笑着“余佘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坐过来了都没发现。”
“没啥，没啥”摇了摇头。
神秘一笑“你和那个医生很熟悉啊！”轻挑了一下眉毛。
顿时浑身发热，从头到脚躺在碳火上一样炙烤着“因为奶奶让来抓药的原因，雨太大了所以……所以才来这里吃饭的，你别误会。”
“没事儿的，不用害羞，我理解的，年轻人嘛。”不以为然的口气说着。“我还要工作，你慢慢吃”起身就走了。
点着头，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姜未觉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有他不懂一样，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的，心里一顿毛躁，气的直跺脚。
吉稔一身泥巴，头发杂乱的像是粘着臭泥巴的枯草，急忙的说着情况“他从房顶上落了下来，还好抱住了房梁才没摔的更重，掉下来就晕了。”
周青岁给做着检查，询问着“这么大的雨，上房顶干什么？”
“家里修缮房子，钉了椽子，还没来的及盖瓦就下雨了，家里东西都湿了，他着急就上了屋顶踩滑了。”看着病床上躺着喘粗气的样子，心里一紧“医生，他怎么样？严重吗？”眼泪汪汪的，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着实可怜。她恨起了自己，就不该说什么修房子，好不容易有了依靠，风雨中避风的船翻了一样，还是自己推倒的。
“目前是没什么，要去做个检查才行，应该只是掉下来撞到了头，脚下也受了伤。但是还是要去做个具体检查，看下内脏有没有损伤。”收起听诊器。
秦织带着去做了个检查，知道他们没什么钱，组织着医院里得人一人捐了一点，也算是心意了。
检查了以后，只是撞到了脑袋，扭伤了脚，没多严重。
天晴的时候，秦织让老余找了一些人，帮着把房子盖好了。村上的人帮忙都是换工，不用给什么钱，管饭就成，下次他家里有事了，自己再去帮下就行了。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一的早上，学校组织着给许源捐款，不限制数目捐多捐少都是心意，因为是学生所以也不许捐的太多。
陈述埋着头上了讲台，塞进箱子里一张绿色的钞票。五十块钱对别人而言不算多，可是对他来说是攒了很久的钱。陈述不算是有善心的人，只是想着自己没人帮的时候可怜的样子，不由得想帮别人一把，哪怕是一滴水滴进太平洋的小恩。
单薄的身体抗不了多少事儿，被人欺负着忍忍也能过去，积压了多少心事儿谁也不知道，眼泪往肚里咽，再卑弱的样子也不在漏给他人，这就是陈述，像是……雪地里的羊。
他身体里冒着炊烟，在朦胧月色的雾笼中罩着，每踏出一步生出一丛黄连，眼里藏匿的火把被风吹的奄奄一息，于是他就闭上了眼睛，不许人看见那团焰火。
想要登高就不能过于显眼，想要活着就不能锋芒毕露。大概他就是活的太明白了吧，所以才会这样无动生色。抽屉里放着一只用满分卷子折成的纸飞机，这是上高三的时候第一次考的卷子，他折了起来，一直留到现在，都快一年了。红色耀眼的满分就在纸飞机的头上，他的名字就买旁边。过于耀眼的红，就像爸爸那天崩出的血染红了通知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