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危急时刻,正在蓄力的花蕊却慢慢退回平静之态,扶琛胸前花纹也逐渐失去光亮。
“还好赶上了,不然真的没命了。”老练的鑫弘也不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苏珵轻叹一口气,未发一言。
“扶琛,你的妖法失效了!”碌远仍是正气凌然的样子指着扶琛。
“这……”扶琛心中一惊,不知为何妖力无法施展,反而慢慢衰弱,而此时其额前妖籍竟慢慢消退。扶琛从空中缓缓落下,站在三人中央。
“这是七阶定妖阵,可束缚妖力。你现在已无计可施,还是老老实实放出那位姑娘吧。”鑫弘一边收剑一边解释道
“束缚妖力?哼!如果真能束缚我的妖力,你们早就使出,先前又何须与我几番交手。恐怕……这阵法是有时效的吧!”
“阁下果真心思缜密,阵法虽有时效,然而这时效之内我等也足以取你性命!”和鑫弘大战后的松懈不同,碌远仍是一副严阵以待。
扶琛尝试运动妖气,却提不起力来,怪不得刚才的幻海奔藤,如此轻易就被焚尽,此时局面对他而言相当被动。想来对方亦不会让自己熬到妖力束缚时效之外。扶琛再细想,在葬花雨落下之时,先出手的年轻道人故意用三张普通道符制造出大量雾气,除了为破自己的妖法……难道是要在这纷乱雾气中,制造出时机,让其余人发动这阵法吗?
“那厮已被我所吃,你们要杀就杀吧!”
“什么,你把他吃了!”看形势被诸位前辈控制下后,峒叡便上前来,而他一直藏在身后的手印,也放到了胸前。
鑫弘拿出缚妖绳,将扶琛困了起来。扶琛暗想,看来这阵法时效并不长,否则无需在多加这缚妖绳,这躲在战圈外的小道,想必一直在维持着法阵,而雾气之后立即冲上来与自己对击之人,极有可能是为了再次牵引自己的注意力。在这段时间,其余三人完全有时间发动阵法,三人发动,一人维持,这么棘手的阵法,需要做到这份上也不足为奇。
扶琛继续推算,此阵既叫七阶定妖阵,结合自己刚才妖力的衰弱,应该是有七个不同的束缚阶段。在葬花雨被破之时,扶琛就觉自己妖力逊了两三成,幻海奔腾被快速焚尽,妖力被束缚应有五六成了,当时只是惊叹对方修为竟到如此地步,确是没料到是自己妖力被缚,如此激战下,难免顾及不全。
到了四象天花未完全施展便被压制后,那应该是已经到了四阶,这阶段妖力完全被压制住了,也就是说接下来三阶,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是从五成到七八层直至恢复妖气的过程。时间算来,也不过半刻而已!只需拖延一些时间,再设法挣脱这缚妖绳,定可脱身。
“你们是什么时候布下阵法的,这种级别的阵法不可能一人完成。”扶琛企图转移话题,拖延时间。当然,在这短暂却激烈的争斗中,他竟未察觉自己被布阵中,对此,他也极想验证自己的推测。
“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如果那姑娘真的被你吃了,我们只能提你人头回去复命了。”说着,鑫弘再次抽出负在背上的剑,架在了扶琛的脖子上。
“不要!不要!几位大仙不要伤害他!”一阵求饶声从密林中而来,一个二十出头,亭亭女子应声穿出密林,跪倒在众人面前,泪流满面的央求起这些来拯救她的人。
“皖香,你求他们作何!”
“你就是柏元家的儿媳?”峒叡心想着身无妖气的寻常女子,定是事主要救之人了。
“请各位大仙,放过我俩一条生路吧!”皖香不断向众人跪拜磕头,搞得几个道人一头雾水。皖香抽泣着挽住扶琛,众人看得出来,此女子并未中任何妖术,而是发自内心的哀求。
“慢着……不是他掳走了你吗?为何你还为他求情,我们可是受托前来营救于你的。”鑫弘皱着眉头,一时不解。
“各位大仙有所不知,我十六岁就嫁入这岭南盐商之家,原本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什么好不接受的。谁料,我夫君梧竖不仅是个纨绔子弟,更有,更有……断袖之好。我也曾宽慰自己宿命如此,但是后来梧竖染上赌瘾,一有赌债不得偿还,不敢让公公知道,竟带我去债主家中卖身抵债……随后更变本加厉,时常带陌生男子回家过夜,有时……还趁夜带人到家来欺凌于我……”皖香边说边哭,而又十分羞愤,始终耻于抬头。众人也听得眉头紧锁。
“近一年来一旦输钱或有不如意之时,梧竖便随意将我毒打。”说到此,皖香挽起手臂示予众人,竟满是伤痕。
“世间竟有如此歹毒的丈夫!”峒叡不忍口出气言。
“直到三个月前,扶琛到我家做花匠,我的生活才有了些许快乐,他每天陪我聊天,逗我开心,跟我讲好了好多花的故事和美丽的传说……前几天,梧竖将我打得几近昏厥,我晕倒在地,是扶琛将我救起,怎料被梧竖发现,他才不得已带我逃了出来。我也才知道扶琛他并非凡人……”
“若不是我已向夔国提交国民申请,受到考察期的束缚,我早就将那梧竖碎尸万段了!”扶琛所说的夔国,是在这东界神洲十五国之外的万妖之国。夔国正式建国已有十余载,但只得到少数几个国家的承认。而之所以能得到一部分国家的认可,是因为夔国奉行与人类和平共处的理念。
凡是妖,不论是已存的各个妖族的妖精,还是由修真之人修成的妖人,均可递交申请加入夔国。只是一旦加入夔国就必须受到夔国法律约束,不得无故挑起与人类的纷争,更不可滥杀无辜。凡触犯国法者,不仅将被夔国除名,还会被夔国的清绞队追杀。十余年来,妖国已吸纳数百万国民之众。然而这在世上,有更多妖散落各地,各自存活,毕竟妖类大多不喜群居。
此时,扶琛感到妖力有所恢复,看来阵法束缚时效将至,接下来只需要等妖力完全恢复后,全力冲破缚妖绳即可。然而此时苏珵走到他背后,凝气于指点中了扶琛后背上的法门瞬间令其跪倒在地,这样扶琛想冲断缚妖绳就更难了。
“你!”
苏珵没有言语,心里琢磨着虽然局面暂时控制住,但接下来该如何收场才是问题。
“即便你加入夔国,但是仙机盟下大多数门派和这东界神洲诸国,并未认可夔国地位,我们可不必遵守你们那‘人妖共存’之法。”碌远自然不信什么人妖共存。
“哼!修道,修仙,一群欺世盗名的虚伪之徒,我妖类无须你们任何人的认可,也无须你们任何人同意什么!”
“……姑娘,如以你所说,那他们又为何要为了你大费周章找我等来营救?你可知我们几人前来,需花掉你家二十六万钱。”鑫弘仍想问清其中蹊跷。
“这……我并不知晓。”
“对了,柏元说,你走是盗走了他的传家之宝,可有此事?”碌远知道,事主最关心的始终是月明珠,虽然他不认为世上有什么善妖,但由此看来,柏元一家也并不是好人,倒不如拿了月明珠回去交差罢了。
“哼,我就说,那家人怎会为皖香如此破费,兴师动众,终究还是为了那宝贝。当时要不是柏元命人从幻幽谷外挪走大量名卉,我忧他一介凡俗之人,养坏了这些花儿,断是不会进那阴险不堪之家的。”
“传家之宝……莫非说的是如意月明珠?”皖香忽然想起此物。
“就是此物。”
“扶琛根本就不知道家中有此物,又怎会去盗?”
“我数百年修行,要这凡俗之物作甚。尔等也听到了,如果你们带皖香回去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这难道就是修道之人心怀苍生之道吗?”扶琛见一时难以挣脱,细想下来,这些人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开始软下性子。
众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想必是梧竖盗了家中传家宝去抵了赌债,又见扶琛相救于你,正好赖在他头上吧。”苏珵这话让碌远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碌远深知他这师弟虽然外表淡漠,总显得对世事漠不关心,但内心仍是有一小团炙火,莫名的驱动着他,说出一些话,做出一些事。
“……可是师叔,这梧竖没钱了,不会向他老子要吗?何必如此偷偷摸摸,怎么说他家也是富甲一方。”峒叡并不是很理解苏珵的推测。
“话虽如此,但是之前梧竖欠下赌债多次被债主追债上门,我公公是个极爱颜面之人,这件事情让他在商友之间好一阵子抬不起头来,当天就将梧竖打得个重伤卧床,并告诫他若再赌,便将其逐出家门。从此以后梧竖只能暗地里去赌,欠了债,也只敢东挪西凑,后来连我都被……所以,梧竖万万不敢向家里要钱还债的。”
“这打人的习性想必也是他家的“传家之宝”了……看来重金找我们来,主要是为了找那月明珠。”一番谈下来,鑫弘总算弄清楚了这一家子的情况。
“……我们临行时那柏元还强调让我们救回皖香,看重月明珠不假,但是这儿媳莫名奇妙被妖精带走了,对他而言也是大失体面的事情。”碌远回想中,这柏元确实极好面子,看来皖香也是非送回去不可的。
“诸位大仙既然都是明理之人,还请放我二人一条生路!”皖香见众人态度放软,再次进行央求。
“师叔,这事该如何是好?”碌远请示鑫弘定夺,说实话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昆仑派自创派以来,执行令帖得手却放任之,是鲜有之事。若放了他二人,我等又当如何复命。”
“那依师叔之见呢?”
“不如就当任务失败便是。”苏珵冷不丁的插话。
“苏珵,你这是什么话,你怎知他二人所说就一定属实,如果是他二人串通之计又当如何!你师父仟兮(qiān xī)长老就是如此教导你的吗?”
“……”
“那依师叔之意,我们当如何行事?”碌远看苏珵和师叔将起争执,急忙拦下苏珵,接过话来。
“令帖所指,首在救人,次是降妖,把这位姑娘先带回给事主。姑娘,随我们回去,说清楚了,相信你家人不会再为难于你的。”
“那这花妖……”峒叡知道,这妖若不杀,恐怕后患无穷。
“……如果就此放过,难保他不再生事端。”鑫弘本意要杀了扶琛,但他看得出苏珵意见与自己相左。他也并非好斗之人,也不愿和晚辈有所争执,修行多年,早就放弃了所谓长辈尊严这等庸扰。
只是如果放过此妖,必是要生出不必要的祸端,到头来日月社还是得让他们来灭火,如此就反复难结了,师门也必定将主要过失怪罪在他这个领队之人身上。原本只想早早收工回山,现竟陷入了两难的局面。但是眼下他不拿主意,总不能听几个没多少经验的小辈处事吧。众人一时也拿不出两全的解决方案,又不好将皖香强行带离。此时七阶定妖阵已然失效,虽然鑫弘的剑仍架在扶琛的脖子上,但是苏珵所点的法门已被扶琛冲破。
“皖香你快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