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样的暮云托着那轮红日静静西垂,徐徐的微风裹胁着宣政殿内的阵阵欢歌笑语似乎在向宁静的苍穹演绎着人世的康泰幸福。飞梁交错,画在上面的游龙绕柱盘旋而上,游走三层重阁,金色琉璃瓦下,一块鎏金大匾上书宣政殿,匾额下,三丈高的楠木大门此刻并不显得威严,门外红漆大柱见证着大梁宣德二十七年这一场靡费的宫宴。
梁国的高祖长孙策昔日卧薪尝胆,征杀天下,定鼎四方,于大陆正中,四面环山的绵竹府兴宗庙,起殿堂楼阁,已历十一代君王,五百六十余年,民丰物富,天下太平。
又逢重阳,宣德皇帝长孙裕下诏于内庭中殿宣政殿宴请群臣,感喟政绩,与臣民同乐,庄严肃穆的政事之殿迎来了久违的轻快自由。
皇帝坐在黄花梨大桌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前方礼乐司编排的舞乐,右手擎盘,左手随兴拿上一粒葡萄向嘴中一送,悠悠的说:“今日重九宴饮,不拘礼节,众卿家尽相欢乐,不谈政务。”话音刚落,兵部右侍郎画成风饮完自己面前那张小桌上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摇晃着起身,双臂前伸,躬身开口:“陛下,臣~~有要事请奏,事关~~重大,请陛下~~准奏”,此语一出,满朝文武都禁了声,悄悄的慢慢的转头,用余光看着大桌后那个天下最是权势熏天的男人的反应,刚刚还在跳着舞的舞妓识趣的跪在大殿的地板上,上身低俯,战栗着等待着那个男人接下来的话语。
“哦?说吧,朕就听听画卿的重要请奏”薄唇轻启,两道剑眉微动,皇帝清凉的面容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斜倚着腾云纹靠垫,透着拥懒的看着御阶下躬身行礼的男人。
“禀陛下,齐王按制率府兵前往雍州换防,向朝廷请旨扩充五个营的兵力以节制雍州节度使房爽,臣以为此事不可行,欲发文书驳回,请陛下准奏”,画成风全然没有刚刚的周身醉意,正色回禀。“你是兵部右侍郎,让朕来拿主意?”,皇帝面作怒容,身体微微前倾,俊美刚毅的面庞因怒意更显几分厉色。
画成风再拜,山呼万岁,退席出宫,宴饮照旧。
宣德帝长孙裕,十岁登极,二十岁发动政变,将朝内以赵王,凉王为首的反对党一网打尽,定鼎威名,励精图治,在梁国百姓的心中拥有无上的崇敬,这个数百年未起战端的国家,有稳定的文化传播,将他们的君父,牢牢的放在他们心中最最重要的位置。
一曲霓裳舞过,皇帝起身站立,“诸卿举杯,共贺我大梁朝千秋无期”,三十岁男人的厚重声音从丹阶上压来,众臣都拿起酒杯,对着皇帝,俯首山呼:“陛下圣躬安”,皇帝看着群臣,露出少有的微笑,大声的说了句“朕安”,话音落定,一饮而尽,众皆落座,礼乐司众舞妓绕空地舞开扇舞,蜀乐作曲,悠扬轻快。
雍州城中,州府衙内,雍州节度使房爽坐在太师椅上,捋着方下巴下的胡须,放下刚抽过的烟袋,悠悠的睁开眼睛,突然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一定是李传志那个杂碎给我下的暗脚,齐王一到,雍州的大小官员的买卖还怎么做,如果他娘的继续做,我是让他还是不让他,让他又让几成……”,正痛骂思忖间,他的二儿子房麒闯进来,猛摔了下门,抽出架在桌旁的宝剑,架在他父亲的脖子上,“老东西,我没钱了,出门把债给老子还了,否则,看砍”,房爽出奇的没有发火,反而低眉顺眼,笑嘻嘻的对儿子说:“儿啊,有话好说,你看你这是怎么个做法,你大哥早夭,你个雍州府的二公子,当爹的还能让你还不上赌债?”,“嗯~像句人话”房麒手下一软,将剑扔掉,黝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这也有条件”,房爽笑呵呵的,挺着不知何时悄悄挺起的老腰板。
“砰”,结实的大拳砸在桌子上,“老东西,你不怕皇上活剐了你?”厚厚的嘴唇张圆,丝毫没有磁性的高昂的声音迸发而出冲向房爽的耳朵。房爽面不改色,依旧是轻轻松松的笑着,仿佛骂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梁国京师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样,右手扣住一个茶杯,向前轻轻一送,略显兴奋的开口道:“儿子,你帮爹把这事办了,你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而且,爹一把老骨头,死后的钱都是你的,只要办完这件事,爹一分不留给你的几个弟弟”,话音刚落,房麒拳头一送,猛的抓住父亲的脖颈,他的父亲依旧和颜悦色的说着,片刻后,他默默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