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林醉,江湖几度春?试问天下英豪,何为武者心?。夕阳照青山,青山依旧在。回头望,青山上有青衫客,青衫客折得桃花枝。
桃花会,三十年一次。胜者可得桃花令。已参加过桃花会之人不可再次参加。桃花令主可召集所有江湖人士为他做一件任何不有违江湖道义的事。
沈行之想到了何渊时。
沈行之是上一代的桃花令主。那时沈行之力压群雄只为薛白昭。
薛白昭是沈行之义兄薛瑶遗腹子,沈行之受楚院追杀,薛瑶为救沈行之惨遭楚院宁安圣手石梦阮毒手,只余敛霞仙子成安安腹中还有薛瑶未出生的骨肉,薛白昭。
天下承平日,人生又少年。见天理之昭昭,当浮一大白见其欢。
沈行之所愿,是为薛白昭求一诺。日后江湖人无故不得伤薛白昭,若薛白昭有求师之请,无故不得推脱。
沈行之呷了一口清茶,望向比武台,看着比武台上各方人士的混战。他脑海里何渊时的印象愈发清晰。
他不知道为何在这般严肃的武林盛会上,他会无端地想到一个与他而言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
他会来吗?沈行之想。桃花令难得,天下皆知。桃花会比武,死生不计。桃花会,是生死会。凶险异常,九死一生。
但是,他知道,他会来的。
因为他是何渊时。
他果然来了。
彼时,武林各大门派的好手正在高台角逐。刀枪剑戟,血光涟涟。谁也不知道那个青色的身影是何时出现的,但是看见他之前,便看见了一道道半月形的青色刀光。刀光渐灭,一丝丝血痕出现在不比台上的武林人的心口。
他长身玉立,眉目间尽是淡漠。一袭鸦青色广袖深衣。衣上用银青绣线绣了漫天星图。一把墨色小刀夹在玉色的指间。刀上泛着冷色的光。乌墨长发被玉白发簪绾起。那玉是和田玉,那簪,是阴阳簪。
他开口了。
他好似没有看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好似没有感觉到别人对他或是佩服或是钦羡或是厌恶或是忌惮的目光。他只是平静地开口道:“我是何渊时。”他步法缥缈,一步步走至比武台中央,拿下拿枚被放置在比武台中央的桃花令。“下月初八,天台山黄粱山庄。我邀天下江湖客,为我的海东青庆生。”
桃花会源头早已不可考,但它是天下武林人的盛会。无论你是谁,是正是邪都可参加。三十年内,此届魁首被称为桃花令主。
求桃花令者,求名求利求所需所想。
求名者求的是天下皆知,求利者要的是荣华富贵。求所需所想或为妄念,或为不可得。
可他何渊时,竟是为了一只鸟儿而赴桃花会,为了一只鸟儿一刀杀了百余江湖人。
昆仑之主秦素问朗声道:“先生何以把台上诸公屠戮殆尽?”
何渊时青衣振振,眉目清远。他开口道:“干卿甚事?”
秦素问道德君子,最是受不了旁人为恶做乱。今日见何渊时如此,心中更是恼火。他怒道:“在场诸公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众人激愤者有之,冷眼旁观者与之,调笑讥讽有之。而此时沈行之的声音有如昆山玉碎凤凰叫。他开口:“桃花会上不问死生。”
台上人见了他,竟勾出浅浅地一笑。那一笑,有如雪浪初绽回春。有诗可证:“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何渊时道:“是你。”
沈行之执着茶盏,遥遥而敬。回道:“是我。”
没有人看清何渊时的动作,只见一抹青色身影掠空而去。那真是当世一流的轻功,不假外物,御风而行。那真是当世第一流的人物,刀锋冷厉,色授魂与。
在何渊时离开之后,比武台上的人竟是相继起来。那惊心动魄的一刀,竟是化作百余道青色刀芒分别贴着众人的心脏插入了这百余人的右侧胸膛。致使众人昏迷而不亡逝,这般手段,竟不像是凡人的手段。
众人想。这是一位刀客。这一定是一位绝世的刀客。他手中有一把绝世的刀,可以屠杀这世上所有挡路的人。
但秦素问知道,他不是。
他绝非一个刀客。他的眼中有剑。他的刀中有剑。他的刀术足够高明,如河出伏流一泻汪洋。可是,他的刀中没有属于那把刀的道。但作为一位顶级剑客,他已经感知到了何渊时的剑意。
那时如同禅寂幻灭的剑,那时如同万物生长的剑,那剑就是天地人,日月星。那剑是四时,也是深渊。但是,他知道,何渊时仍旧在磨砺他的剑。他不知道何渊时想要什么样的剑。但他想,那柄最终被磨砺出的宝剑,一定是广大深远,幽微难明的。
他,期待与君一战。
江湖上传闻桃花会一战,有一刀客,名唤何渊时。一刀动天下,胜了江湖年轻一代不知多少英雄儿女?又有那般鬼蜮手段,一刀分百芒,百芒斩才子。本惧他是魔道之人,视人命如草芥。不料它手段无双,在场诸公竟是无一有碍。当真是彼其之子,美如英。彼其之子,美如玉。是绝世公子,世无其二。是第一刀客,举世无双。
何渊时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但他的声音渐渐传了过来。声音清冽如玉石碎裂,如凤凰高歌。他道:“多谢沈兄仗义执言,我有瑶琴一张,浊酒清茶几盏。野花山草数丛。兼有鹰兄与我共同待客。我于天台山待诸位同好。”
正可谓桃花会上诸豪战,一战成名天下知。多情刀客冷月刀,桃花令主何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