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岸就在床上躺了两周,又躺不住了。
豆芽儿正和她讲敖天烈已经给上级报告了这件事,上级的领导让豆芽儿,阿柴和胖妞都过去做了口录,又去现场实地考察。
阿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一遍,但因为只她一人作证,豆芽儿身份又不符合,这事情还是很难判到汪秋雨头上。
“如果胖妞能给我们作证就好了。”豆芽儿趴在病床边看枪支分解的图纸,突然叹了一口气。
“我听敖教官说,只要胖妞肯作证,汪秋雨一定会被革除出队,说不定以后履历上还会落下不干净的东西。”
“你想得美吧。”卷毛无奈道,“不指望她倒打一耙就算了,还指望她作证?”
“你不知道,我们考核的时候胖妞人还不错,再没有之前阴阳怪气了。”
段岸叹了口气:“你们以后都要小心,尽量离那个汪秋雨远一点,她就是个疯子。”
她当然也想让这件事真相大白,揭开汪秋雨伪善的皮囊,让所有人看清她做的坏事,也为江芝沉冤。
可这事……还会有转机吗?
会不会又像江芝的案子那样,石沉大海,再无人来管?
不过,现在她尚且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段岸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在两天后突然出现了转机。
她听说汪秋雨被革职了,检举她的人居然是胖妞。
她不敢相信胖妞会做这种事情,还没等她去问问胖妞,胖妞倒是来她病房看她了。
两人再见面,只是无言,曾经的敌人却成了现在的朋友,她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谢谢啊。”段岸对她道。
胖妞冷哼一声:“你别多想,我才不是帮你,我只是最近碰巧很不爽那个汪秋雨。”
段岸不知道,自从那次被胖揍之后,胖妞变老实了许多,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后更是加倍训练,才恰好选上了特种兵。
选上之后,她天天和段岸抬头不见低头见,慢慢了解到段岸并不如同汪秋雨所说的那么不堪,自己也为当初的途听道说而去找段岸麻烦感到羞愧。
在和段岸碰面,她本想不说那些伤人的话,可碍于当初出丑的面子,刻薄的话自然从口里溜出。
而在被段岸拉了一把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错了。
她是个直爽而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一个人坏,就很难改过来,而一旦意识到这个人的好,也会下意识的偏袒她。
“不管怎样。”段岸看着她笑了笑,“还是挺谢谢你的。”
“知道就好。”胖妞走出病房,头也不回。
在旁边看着的豆芽儿突然对卷毛说:“看吧?好心也不一定没好报。”
卷毛也咧着嘴笑了。
没了汪秋雨,日子过得清净了多。
汪秋雨被革职之后,段岸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不值。
但她真的没有办法,汪秋雨的背景很大,特别是她爸,听说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电子公司总裁,在西安名气很大,虽肯定是说不上呼风唤雨,但谁也不敢不给他三分薄面。
段岸恼火,但也只能在病房里无所事事,天天除了看书就是和趁着训练休息跑来找她的豆芽儿和卷毛聊天。
胖妞偶尔也来,往往是买点果篮或者鲜花放在桌上就走了。
敖天烈来的更少,他似乎是又边忙了,但每次都脱猴子过来给她送些零食。
不过这几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总有一个中年大叔来军区慰问她,每次都带一大堆丰厚的保健品。
他说自己是汪秋雨的父亲,由于愧疚特意前来赔罪。
段岸打量着她——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身后跟着秘书,穿着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西装。
一想到江芝的事,段岸就不想给他好脸色。
江芝的案子现在都杳无音讯,这个大叔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就算他是不知情者,被他女儿所蒙骗而掩盖了案件,也是作俑者。
这大叔长得倒是挺端正,看起来沉稳厚重。
但是段岸不知道他此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是送一堆礼品,寒暄没几句就急匆匆地走了。
又过了几天,大叔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原来是军区给汪秋雨的个人履历上下了处分,汪晗心疼自己女儿每日愁眉苦脸,问过领导之后来和段岸协调,恳请段岸同意原谅汪秋雨,处分撤销后自会感谢她。
段岸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那大叔却不恼,仍是天天来。
也罢,再过一个星期她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借着慰问的名义来找她通融肯定是不切实际的。
那就再忍忍。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那大叔竟然和卷毛一起来病房了。
那大叔走后,段岸问起来,卷毛就说:“那大叔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认识,他要我带路来见你。”
“那大叔是汪秋雨的爸爸。”段岸皱着眉头道,“他来过好几次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病房?”
她把这件事和卷毛一五一十的讲了,卷毛也觉得诡异。
“那他知道位置,干嘛要我来带路啊?”
“不知道。”段岸拍了拍她的头,“这个汪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搭理他。”
“哼。”卷毛冷下了一张脸,“要是我知道他是汪秋雨的爸,绝对不和他讲话了。”
段岸没告诉卷毛的是,每次她看到汪晗,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她一开始以为这种不舒服只是因为她和这个大叔不熟,或是他是汪秋雨的亲人,也搅浑了眼镜妹的案子。
可后来,她发现不是这样的。
那个大叔有着一般人没有的神态。
她说不上来,只觉得那眼神像是藏在正直底下的暗渠,看起来似乎是坦坦荡荡,成功的商人模样,却让她觉得像裹在糖衣下的蛆,有着不为人知的可怕的爪牙。
而当他和卷毛一起进来时,看向卷毛的眼神很不对劲。
是那种很兴奋很热忱的眼神,像是温暖的潮水,这潮水静悄悄地涌动,和她聊天的卷毛没有注意到,但是她注意到了。
她有些不安,又整理性地回忆这个大叔的所有举动。
记忆最深刻的是当她对他的恳求第一次拒绝的时候,这个大叔突然给她一种可怕的感觉。
就好像她不该拒绝,不该忤逆,那冷森森的目光眯着射向她,把段岸身上射得透凉。
但转眼,又是成熟稳重的神态,就好像刚才阴森森的中年人不存在。
那天,段岸在汪晗来时正捧着一本书读。
《洛丽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