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紧跟入内,当见水缸内满满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时,怔了一怔,回过了神,他静立片刻没有说话,眉头却微微皱起眼露一丝不忍。
等了许久,见她一直在泡着手,气息不匀起伏着,从背后看去,仿佛在抽泣着。
江云以为她哭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上前,伸手想要将她置于水缸内的手拿出。
“卓慕歌!你……”
但手还没碰到她,便被她用另一只手挡住了。
“别碰!”卓慕歌制止道。
沉稳声线令江云低眸望去,人若其声,丝毫不见她有抽泣害怕,神色出奇的冷淡,宛若被划伤手的人不是她一般。
但不知为何,望着这极为冷静的她,江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心绪复杂万分。
她当真不在乎吗?当真能冷静地下来吗?
卓慕歌将他的手推开,语气淡淡,“我的血有毒,你若是碰到了,不是中毒便也会……染上瘟疫。”
后面四字,她的语气明显低落了许多,置于水中被泡地冰凉颤抖的手都随之而紧握起来。
江云听出了她语调的变化,微敛神态,执起她另一只手,欲给她把脉,“我替你看看。”
卓慕歌却抽回了手,摇了摇头,依旧镇静出奇,“不必了,我染上疟疾还不过一个时辰,现在看不出。”
寻常染上疟疾的人都需个三四日才能看出,但念及那些染了瘟疫的下人是几个时辰查出的,想来她也不会例外。
从她冷静的神态中,江云看出了一丝丝绝望的意味,沉默一会儿,他牵强安慰着。
“兴许你运气不错,并未染上瘟疫也不一定。”
卓慕歌笑笑,无奈又带着几分悲意,“你觉得有可能吗?”她低低问道。
声线略有颤抖,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将快要没了知觉的手抽出,用手帕包扎起来。
即便她百般不愿承认,可身子逐渐疲弱的变化和那小厮的死状,无法不让她不承认。
低垂眼眸,她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走出小厨,心中惦记着兴许是她的最后一线希望,药谱。
许是担心她,江云跟在她身侧,待走到了她屋门时,他忍不住说道:“你研制治疟疾的药方进展如何?我可以试着帮帮你。”
说罢,嘴角微动,心中是有对自己此言此举的一丝讶异,毕竟他向来不喜麻烦事,而且染上瘟疫的人又不是他,他又何必自寻难事。
卓慕歌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
她转过身,拦在了江云入门的槛前,口吻疲惫,“我想一个人待着。”
说着,也不管他再说什么,将门缓缓关了上去。
关上后,头轻倚靠上门,身子缓缓滑落在地,她双眸失神无力,再无适才冷静姿态。
隔着一扇门,江云略带同情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去找江逸寒,你对他用处极大,他不会让你死的,兴许有法子能救你。”
卓慕歌紧抿红唇没有说话,连幽幽黑眸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江逸寒能救她吗?卓慕歌觉得是不能,若是有办法也绝不会将治疟疾之事全权交由给她处理。
她若真染上了疟疾,如今唯一能救她的,只有药谱或是……自己研制出治疟疾的法子。
卓慕歌扶着墙壁起身坐到了床榻上,坐了片刻她拿出袖中药谱,深吸了口气,缓缓翻看着。
江云大步流星走到了江逸寒的院子,还没踏入屋门,就已在院门被拦住了。
“止步。”
拦住他的,是江河。
江云面色略有急切,他抬眸张望着院内说道:“我找江逸寒有事,你去通报一声让我进去。”
江河挡在他面前的身形未动半分,直截了当拒绝他入内。
“殿下现如今有急事在办,不便见人,你有什么事与我直说吧,我会转告殿下的。”他一字一顿目不斜视说道。
其实江逸寒并未在忙,也早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只是……
醒来后才发现被那厮恶徒下了蛊虫,因某些缘故,殿下未曾对那人设防,便让他轻易得了手,下了暂封内力穴的蛊虫,以至于殿下身子虚弱无力,正在想法子将蛊虫逼出。
在此期间,殿下不宜被打扰,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江云缄默片刻,遂也不再隐瞒,直言说道:“卓慕歌出事了,她在替人看病时被划伤了手,极有可能染上了瘟疫。”
“你去问问江逸寒,他有什么办法能救人?”江云忧心说道。
此言顿令江河双眼缩起,有些错愕,错愕后他极快镇静了下来,下意识从对江逸寒有利的方面思考,该不该告诉逸王。
江河眼色逐变复杂,终是将卓慕歌置于逸王之后。
“若是疟疾,殿下也没办法。”江河冷淡说道,一副对卓慕歌的死活毫不关心的模样。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在逸王手下医术最好的只有卓慕歌,连她都治不了的疟疾,殿下又有何办法?
江云怔愣了一下,继而蹙眉并不相信,“她可是药体,江逸寒当真舍得她去死?她若是死了,江枫晚再遇险境,可就没人能救他了。”
江逸寒想要成就他野心的办法,便是在江枫晚身上,但偏偏江枫晚极为好动爱往外跑,很容易受伤出事,卓慕歌要是死了,江枫晚只要出一件事故,便难存活世间。
江河也知其中利害,但没办法便是没办法,他也不想江云入屋打扰了殿下。
“舍不得也没办法,毕竟殿下也救不了她,你要是着急救人,不如将心思放在如何治疟疾上,兴许还能救她一命。”江河极为淡然平常说道。
他这一副漠不关心,任其生死的样子倒映在江云眼中,令其不由咬牙。
“你让我进去,我亲自问江逸寒,救还是不救?!”
江河对他的固执表示很不耐烦,“救不了,殿下也有事不能见,你还是回去的,或是等明日再来。”
说罢,也懒得与他多言,直接命暗卫把院门关上了,将江云闭在门外。
江云看着红木门,也只能微恼低骂,“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