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自水患后,已有将近三月不曾下雨,连日闷热烈阳,早将湿润的泥土晒如石板般坚硬。
难得的,今夜朦胧月色刚出不久,乌云缓缓将其掩盖,天空一道惊雷响起,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伴随着时不时出现的刺眼闪电,将漆黑的屋子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若白昼。
而被时不时划过的闪电照亮的屋内,卓慕歌颤抖着蜷缩在床上一角,薄唇被冷地发白,寒气直吐。
“好冷,冷……把被褥拿来……”她在睡梦中仍控制不住皱眉低喃着,含糊的话语让人听了不由心疼。
“娘……”
在她低喃梦语时,闪电划过,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了她床头,面戴蒙罩身材修长,他正将一封信缓缓放到卓慕歌的床头。
当听到卓慕歌梦语时,放下信的手抖了一抖,黑衣人转眸,注视着卓慕歌泛白的脸,复杂与心疼在他那宛若桃花般的眼眸中闪过
片刻,手一转,他轻抚上卓慕歌冰冷的脸,“抱歉,我来晚了,若是让玉清知我让你受了诸多折磨,定会恼极了我。”
他低喃着,语气带着轻嘲与思念。
替卓慕歌掩紧了被褥他才从窗户离去,只是刚轻轻地关上窗户,身后忽然有动静传入他的耳中。
他扭头看去,借着电光看清了身后的情况,是江逸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正眯着眼,戒备又质疑地审视着他。
“你是谁?为何夜潜本王府邸?”江逸寒沉下脸问道。
响雷响起,黑衣人在他开口的当口,使着轻功从侧身飞离。
在江逸寒眼中,只见他轻功极好,幻影百变犹如凌波,眨眼间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江河顿时一惊,跟了上去。
在江河消失后,随着闪电划过,江逸寒看清了地上的湿脚印,所去方向正是与江河相反,但江河明明是跟着他的身影而去的。
他使了障眼法。
这念头一出的瞬间,江逸寒已随着脚步闪去。
江逸寒轻功上乘,但也顶着冰冷细雨在黑衣人就要飞出府邸时才跟上了。
虚晃一招,他将黑衣人拦在了墙内,左手背于身后,挺拔身形立于墙上,波墨般的长发被细雨淋湿,漠然容色上是深邃的凤眸,内敛中透着隐隐的锐利,仿若荒原上的狼王,霸气而孤傲。
二人对峙而立,江逸寒薄唇微启,在雷声逝去后,发出幽幽审问,“几日前是不是你出手杀了那拿着弓箭的亡徒?”
触及江逸寒傲然之色,黑衣人一双淡漠鹰眸闪了闪,没有说话,亦未与他正面相斗,侧身欲使着轻功绕过他而逃。
江逸寒眯起危险肆意的凤眸,他的府邸可非常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狭长眼尾微动,起掌拦住了他,二人含着内力的一掌击中,各自被对方击退了几步。
“唔!”
江逸寒没想到眼前这人不只是轻功好,连武功内力也皆是上顶,他揉了揉被细雨染湿的手腕,眼中浮现一丝兴味,他已有多年不曾遇到在武力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他欲再斗,可黑衣人却不打算与他多有缠斗,二人再打在一起时,黑衣人低低一笑,发出了浑厚低沉的声音。
“武功长进了不少啊。”
这让江逸寒略觉熟悉的声音一出,他夜色下漆黑若黑曜的眸色紧缩起,“你认得本王?你是谁?”
黑衣人双眸眯了眯,趁着他发愣的间隙,一掌将其击开,跳出了府邸门墙。
江逸寒飞落在地,捂着被击中泛疼的心口。
正在此时,不久前发现中了障眼法的江河,匆匆带着人赶了过来。
“殿下没事吧?”江河见他捂着心口,担忧着欲意搀扶,但被江逸寒抬手制止了。
“追上去。”他凛然目光望着墙外下令,话语微顿后,又道,“别伤了他,若是追不到便算了。”
不过想来是追不到的,此人的武功并非常所能比拟。
“是。”
自上回被孟何冬围困府邸后,府内多添了守卫,而江逸寒刚巧要去看看卓慕歌的病况,一入院子便在窗外看到了黑衣人。
江云就住在卓慕歌屋子的隔壁,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
江逸寒进屋后走到了江云身旁,扫了眼被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卓慕歌。
“他进屋后做了什么?可有伤了她?”他拧眉问道。
江云摇了摇头,将黑衣人放在卓慕歌床头的信纸递上,“这倒没有,就是放了一张纸,上面是治疟疾的药方。”
江逸寒没有接过,只粗略扫了一眼。
若能得了治疟疾的药方,江云该是很开心才是,但督见其中一味药材后,浑身竟觉无力,头疼了起来。
在江逸寒的询问下,他叹着气略显难受,“万金果……这一味药恐怕在南都找不到。”
此前,他知道就差一味药便能制出药方,于是命人搜罗了南都郡所有种类的药材。
但南都郡与周遭郡县并无药田,好些个药材都搜罗不到,而因药效无用以至稀缺的万金果便在搜罗不到的种类中。
江逸寒神色一凛,凝望他许久,声音沉沉,“这药你知何处可以寻到?”
江云眸色一暗,正想吐出北越二字,“这药在……”
话未说完,虚弱嘶哑的声音从床上发出,打断了他的话。
“你刚刚说的药,叫什么?”
卓慕歌已从极寒中勉强缓和了过来,但身子仍旧有些颤抖,连说话时嘴边的寒气都未消散。
她的声音虚弱小声到,连屋檐外滴落的雨滴声都不如,不过江逸寒二人还是听到了。
缓和过后也代表着症状加重,江云闻声,立即蹲下给她把脉,江逸寒静望着她惨白的脸,抿了抿薄唇。
卓慕歌无力又问了一遍,“……你适才说的是什么药材?”
默了默,江云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似是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可在她的注目下,还是无奈回答,“万金果。”
卓慕歌闻言,干涸惨白的唇勾了勾,松了口气般浑身松懈了下来,嘴角亦扬起了一抹鲜活笑颜。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