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不敢回头,但他却能感觉到卓慕歌锐利的注视,当反应过来自己回了什么话时,身子猛的一抖。
他强撑着冷静回头,结结巴巴的胡乱说道:“没有,公子怎会是陛下,公子是公子,陛下是陛下,岂能混为一谈。”
看来是了。
卓慕歌冷静的收回目光,面上没有露出一丝震惊之色,她回到灶台前慢悠悠的勺水备面。
在厨子以为自己瞒过了她后,卓慕歌忽然开口了,轻缓却能将人心脏攥得紧紧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适才说,你只为皇帝做饭,也能随意面见皇帝,皇帝还受了伤……整个西宛身份最为尊贵且还受了伤的,便只有江枫晚。”她用着笃定的语气不迟不缓说道。
江枫晚竟然会是皇帝,卓慕歌半信半疑之余,犹觉不可思议,她原本所猜测的是,江枫晚是传言中与逸王关系极好的金玉王失踪的世子。
不曾想,江枫晚真正的身份更为尊贵。
只是……江逸寒为何要把江枫晚关在西宛?且现如今皇宫里的那个皇帝……又是谁?
她缓慢的和着面,待从思绪中出来,没听到背后有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厨子站在原地,脸上尽是惶恐不安与绝望懊恼。
忽的,这高大壮硕的厨子狠狠抬头看向了她,那奇怪神色显露出他似乎做了个什么决定,遂极快的往她走来。
卓慕歌心中一紧,沉脸戒备,手悄悄的摸向身后的刀,但刚摸到刀柄,厨子飞快走到她面前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是,公子就是陛下,但此事是乃是绝密,绝对不可外说,卓大夫,卓大夫。”他哀求着拉上了她的袖子,看着凶恶的五官满是恐惧。
“卓大夫一定不能说出去,否则,否则,殿下是不会放过我的!”
卓慕歌握着刀柄的手一松,身子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让她保密,见他跑得这般快,她还以为这厨子是想杀人灭口,她吐出口气,将快要红眼哭出声的厨子扶起。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吧。”
她岂敢外说,若是让江逸寒知道了,就真的要被灭口了。
被扶起的厨子一边感激谢着一边懊恼埋怨着自己。
卓慕歌回头继续和面,心中忽然升起一个疑惑,她侧目低声询问厨子,“皇宫里的那位,你可知是谁?”
厨子正拍着胸口,闻言身子微僵,遂狂摇头,急急忙忙回答,许是说得太快,语气颇为含糊混乱。
“我也不知,我只知陛下自八年前先皇病逝后,就一直住在西宛,因为喜好我做的饭,便将我从皇宫调了过来。”
八年,江枫晚竟被关在了西宛八年?卓慕歌讶异不已。
讶异过后,便是满腹疑惑,江逸寒为何要关着江枫晚?且瞧着他对江枫晚的重视程度,明显是在保护他。
卓慕歌忽然想起了刺杀一事,段凌霄是夜王的人,而先皇去世时的遗诏是……十一皇子死后由夜王承袭。
所以……江逸寒保护江枫晚,是为了防止他死后,夜王会利用遗诏坐上皇位吗?
卓慕歌和面的手一顿,仿佛已猜想到了更为让她惊愕之事。
她做好了面端回了房间,临走时,厨子忐忑的目光紧紧的伴随着她。
卓旷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晃腿,一见到卓慕歌,干净精致的大眼立即亮起,下椅快步迎上。
在看到端盘上仅一碗面时,顿感疑惑,“娘亲怎只做了一碗面?”
卓慕歌放下端盘,随口回道:“娘在灶房吃过了,这是给旷儿做的。”
江枫晚的身份给了她极大的冲击,让她没有胃口吃东西,满脑子皆是无尽的疑惑。
“好吃,娘亲做的面最好吃了。”卓旷吃着面,开心又满足的笑弯了眸子。
卓慕歌淡淡一笑,轻抚着他的脑袋,盯着他白嫩的小脸又想起了江枫晚,手顿了顿,她凑近了卓旷,“旷儿,娘问你一件事。”
“娘亲说。”
扫了眼四周,确定没人看着后,她有意压低了声音,低低问道:“旷儿可知道江枫晚的身份?或是有听到……他提起过皇宫里的事吗?或是……可曾自称过……朕?”
她仍有些怀疑江枫晚的身份,毕竟皇宫里还有一位皇帝。
卓旷停下了筷子,一脸茫然,“皇宫,那是什么?”
他年纪尚小,有许多东西都不曾听说过,茫然过后,没等卓慕歌解释皇宫为何,他忽然又道
“枫晚哥哥一直自称我,不过有时生气要责罚下人的时候,会自称孤,孤王,这时候的枫晚哥哥就变得凶巴巴的,好生吓人。”
目光微微凝固,卓慕歌心底那点怀疑随之散去了,孤字,她也曾从江枫晚的口中听到过,但从未多想过,毕竟庶方小候亦可自称,而孤王……却非常人敢用以自称的。
浓密眼睫微垂,她置于卓旷发上的手轻握了起来,面色逐变凝重。
确认了江枫晚的身份后,那五年前所有让她怀疑的事情都能想通了。
为何江逸寒要将她掳至长安上郡,为何在互诉衷情后,她一时好奇问起江枫晚的身份,他会那般对待她,冷漠且警告她不许多问。
为何在云梦山庄的人接她回去,她表明爱慕之意时,他会接受得那般快。
原来……都是为了江枫晚。
为了江枫晚才会以情字留住她,为了江枫晚,才会在误会她会伤害江枫晚时,毫不留情地将他遗弃乃至毒杀与长安别宛。
因为,江枫晚一死,他心心念念的皇位便是夜王的了。
她浑身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丽眸逐变灰暗。
当察觉到江逸寒当年对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皆是为了江枫晚与皇位后,她的心开始刺痛闷涩。
卓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停下了筷子,仰头看向卓慕歌,星眸大眼中倒映着她黯淡面容。
他歪了歪脑袋,抬起小手轻抚上她的脸,担忧问道:“娘亲怎么了?”
为何,他会觉得娘亲很难过很难过。
自面颊处传来的温暖让她回过了神,低眸注视着卓旷的小脸,心中难受淡去了些。
“没事,只是有点想家了。”她拿起卓旷的手,柔声说道,空灵声线略沙哑低沉。
卓旷闻言,随之也叹了口气,语气闷闷,“我也想家了,想卓姨,想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