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逸寒冷漠锋锐的气息不同,他有着一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大手轻搭碧清面具,犹如白玉轻扶着玉瓷,格外赏心悦目。
他拿着面具,微一附身,轻柔解开她面上细布,扶起她的后脑,将面具给她戴上。
对上那双并不酷寒,反倒有些温和的眸子,卓慕歌身子微僵,本静至无波的心头莫名泛起浅浅涟漪,目光微烁,她不自在的挪开了眼。
“本王眼光不错,挡住了半边脸,你倒比从前还好看了几分。”
江逸寒啧啧自赞,起身时,细长凤眸低垂流连在卓慕歌的鼻尖红唇上,黑瞳幽深。
这句话让卓慕歌不自在的心绪骤然散去,她扯了扯嘴角,并不搭理他。
她从前也生得一副好模样好吧,自毁容后,先前听见他隐晦嫌弃她的样貌,本来无感,听多了顿感不满。
她懒得回怼,卓旷却抱住了她,仇视地瞪着江逸寒,气呼呼的回道:“娘亲怎样都好看!以前好看,现在也好看,你才不好看,你是我见过最丑的大坏蛋!”
江逸寒嗤哼一声,轻手将面具从她面上拿下,并不与卓旷争吵。
三日渐过,她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大半,上路之日,她本以为要随着运粮车队先行,怎知江逸寒却给了她一匹马,让她抱着卓旷跟着他。
一路骑行下来,卓慕歌只觉头顶着一个火炉,烧得她浑身发热,本有些惨白的面色都被照得发红发热,热汗淋淋。
她高抬袖袍,为卓旷挡住烈阳,卓旷在她怀中也是满头热汗,却倔强的挺直着腰,不露一丝怯态。
除却她之外,却无骑兵有她这般狼狈,想来都是习惯了的。
“殿下,到午时了,是不是该让将士们休息一下?”江河骑马走近,低声问道。
因行军之故,江逸寒褪去了白袍,穿着镜面银甲骑着良驹名马,目若凤翎,瞳若点黑曜金石,鼻梁挺拔而锐利,整个人透露着唯我独尊的桀骜强势。
余光扫过颇为狼狈的卓慕歌,江逸寒将马绳用力一抓,马停了下来。
“下马休息一个时辰。”他淡淡下令。
江河一愣,不知是为何。
他调转马头把命令吩咐下时,众将士齐齐露出了惊讶又欣喜的模样。
此次带去的兵都是旧年铁骑,常年跟随江逸寒,都知道江逸寒下令停马休息时,都是一刻钟。
这一个时辰,那是没有过的。
铁骑停下休息,卓慕歌也得以喘口气,牵着马带着卓旷走到一颗茂密大树下休息,抹了抹面上热汗,她虽也跟卓娘走过两次镖,但没有在烈阳下行了半日的,遂狼狈了些。
面色被晒得发红的卓旷,没有怨苦,坐下后,他晃了晃卓慕歌的手,“娘亲,我渴了。”
卓慕歌也觉喉中干渴,正要解下腰间水囊,身前忽被阴影覆盖,一个皮质的水囊也递到了她的面前。
“喝吧。”是江逸寒的声音。
她抬眸望去,正对上一双冷淡黑眸。
“边关战事紧急,只能下马休息这一次,往后便需日夜兼行,你撑不住也得撑下去。”
她接过水囊,微垂眼睑,神情寡淡冰薄,“殿下放心,草民自不会拖累殿下。”
江逸寒皱了皱眉,似是这话让他心有不悦,但却未多说什么,而是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
“把它擦在脸上,能保你几日不会被晒伤。”
药瓶内的是一种黑色药膏,卓慕歌拿在手里嗅了嗅,是能隔热的凉膏,丽眸划过亮色。
日夜兼行,在五日后,总算抵达了边关枭城。
看到城门的刹那,卓慕歌只觉紧绷疼痛的身子得到了放松,这几日着实艰难,挨着雨淋日晒,连日骑行,腿根内都磨伤了。
但战事紧急,南羌兵马已到边关外,恐不出两日便要攻城,这才一路急赶。
铁骑入城,城内已遍布枭城百姓,见了为首一身银甲鹰扬虎视的江逸寒后,纷纷大喊起来。
“殿下!!殿下!!”
“将军!!”
忽起声音太大太过刺耳,吓到了卓旷,他伸着小脑袋举目四望,看着这些满眼崇拜敬慕的百姓,又扫了眼江逸寒,颇为不可思议。
“娘亲,他们都在叫将军,都是在叫大坏蛋吗?可是大坏蛋不是什么垫下吗?”卓旷小声问道,小脸鼓鼓,极是不相信江逸寒备受崇敬。
卓慕歌扫了一眼热崇的百姓,五年前的回忆再入心头,思绪顿时纷乱。
心不在焉的将手抚在卓旷头顶,她勉强笑了笑,“是啊,他是将军。”
八年前,江逸寒还未封王,但战功之高,可在人心中到了可封神的地步,八年前驱退北越后也得了个称号,不败战神,战神将军。
五年前她下山义诊,便知这方圆百里的百姓,都将江逸寒视为神人的存在,也因此,她有了好奇之心,才会逐渐对他动了心。
凝望着江逸寒挺拔酷寒的背影,卓慕歌心中百味陈杂,往事纵然已在心中沉淀多年,再忆起,仍会在心湖掀起几丝微微的涟漪,让她心烦。
待她回神之时,蓦然发觉周遭百姓看她的眼神格外怪异,指指点点。
“怎么还带了个女人?”
“还有个孩子!那女人和孩子该不会是将军的妾与……”
议论声不大,卓旷听到了,他不满嘟起嘴双手环胸,咕哝着,“我才不是大坏蛋的孩子,娘亲也不会嫁给大坏蛋,尽会胡说八道。”
说着,又扭头睁大了清澈水眸盯着她,“娘亲最喜欢我,不会喜欢大坏蛋的,是不是?”
“当然,娘只喜欢旷儿。”卓慕歌浅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
眸子轻抬,却发觉江逸寒的马快了些许,背影萧肃且冰寒。
边关大营位处边十三关溢口,入了大营门,也隔开了格外热情激动的百姓,后迎来了一众骑着高马拿着长枪,威武强壮的将军。
“恭迎殿下回营!众卑职特来相迎!”
三大五粗的将军恭恭敬敬的跪了一地,自神色看来无一不激动,在江逸寒下马后,卓慕歌也忍着腿间的疼下了马,刚踏地,腿一软,差些摔在地上。
扶着卓旷的手刚站稳,江逸寒皱起眉头,淡淡开口,“原地候着即可,你不必勉强跟来。”
“是。”卓慕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