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进去正堂,站在棺材旁,唤周南山进去助她。
周南山立于门外不动。
正堂本该敞亮,可虚眼之下却黑不见底。怨气之浓郁,已凝结成黑雾,遮掩堂中一切。连步入其内里的六姑娘也不见踪迹。
这天生的虚眼能让他见常人所不能见,至今二十四载,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原以为虚眼之下一切无所遁形,却未曾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气,竟能浓郁到遮掩实物!
实与虚,当真是两个世界吗?
周南山疑惑一瞬,又不得不感叹,幸好他两只眼睛没瞎,不然这会儿什么都看不见。
被黑雾遮掩的六姑娘:“你别站着不动,你进来啊。”
周南山:“进去干什么?你都不说你的目的,万一害我怎么办?”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又不傻,说进就进。
六姑娘急忙解释道:“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想让你见见她们。”
‘‘见谁,为什么要见她们?”
‘‘姐姐们,你见见她们,她们就能记得我了。”
周南山:‘‘????她们记不记得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六姑娘想了想,又说:‘‘我每次遇到你,就能清醒一些,就能记住好多事。我就想你和姐姐们多呆一会,然后她们就能记住我了!不对,是记住和我一起做过的事,唔…好像也不对…”
周南山很想吐槽,让她别痴心妄想。
怨气启灵方可记入阴灵之列,作怨灵。
这类天生地养的东西,能出一个就是机缘造化了,还想着一口气来六个啊!?
不过,现在还未确定那个道士是不是自家师父,他还不能得罪六姑娘。
周南山:‘‘你看我像蠢得吗?”
六姑娘毫不犹豫,‘‘像。”
‘‘……”周南山恬不知耻,“那我这么蠢了,你应该不会再骗我吧。”
“不会不会,我不会骗你。”
周南山继续坑蒙拐骗:“那你对天发誓,说绝对不会伤害周南山,并且在周南山发生危险的时候,会保护周南山。如有违背誓言,天打雷劈,魂飞湮灭。”
六姑娘真就对天发誓,一字不漏。
誓罢,骤然一声巨响,雷光一闪而逝。
六姑娘吓一跳有点发懵,“不是说,对天发誓什么的,都是假的吗”
“所谓对天发誓,本就是请天作证鉴明真心,心不诚,誓必不成。”周南山有底气了,“别人可能假的,但你这个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六姑娘连连拒绝,“不不不,不试不试。”
周南山猜测,六姑娘是怕打雷,毕竟阴灵都怕这个。
既然对方诚心诚意,又没有恶意,那他也不好做小人。
周南山慎然步入正堂,异变突起!
“小心!”六姑娘惊呼。
“刷——!”铁剑劈了个空。
“幸好我反应快,不然就让你偷袭得逞了。”周南山说道。
六姑娘急忙解释:“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会突然这样……”
周南山打断六姑娘的话:“我知道,你先出去。”
“我……不行,我得保护你,你一个人在里面太危险了!”六姑娘靠近周南山,却突然碰到什么,那东西擦过她臂膀,趁她没反应过来,抓住她手臂,咻的一下将她整个扔出去。
“????”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
“你敢踏进一步,就用天雷劈死你。”周南山冷声警告。
黑沉沉的雾气奔腾,暗有人脸若隐若现,蓄势待发。
周南山持剑而立,全神防备。
但其实他并不紧张,他甚至还在心里吐槽:乌漆嘛黑的太伤眼睛了,师父给的什么破玩意儿,说好的八丈距离就能感应呢?这都靠近了他才发现!
六姑娘:“可是你……”
周南山:“闭嘴。”作为一个话痨,他太明白这毛病在关键时刻有多致命了!
许是怕打雷,许是被他阴冷神情惊吓,六姑娘真就乖乖站在外面,不敢动亦不敢言。
周南山被怨气遮了视线,朦胧难辨,胡劈乱砍。可六姑娘的本源就是怨气,正堂中的一切她“看”的清清楚楚。
那黑雾翻涌的厉害,雾里藏着一张张熟悉人脸,男女老少的不计其数,它们笑着哭着,绝望着愤怒着,神情丰富不一而足。
却都是张开大嘴,或直扑或迂回,个个都要活吞雾中之人!
它们被铁剑劈散,又重新凝聚,源源不断,无止无休!
和它们相比,周南山明显处于劣势。怨气太浓,人脸太多,他又看不清那些东西的踪迹,只得不停挥舞铁剑,以剑气作屏互己安全。
一下、两下……无数下,周南山与人脸僵持不下。
其实,他本可以直接收了这些怨气,却登觉良机。
人常言,剑随心,则合一,念所及,皆披靡。
而他与剑,却似有不可跨之鸿沟。用某剑灵的话说,就是天生来糟蹋剑的,持剑与空气无二,还不如腾出手来嗑回气丸。
当初他可是被这话打击的不清,今儿个遇见这么好的练手机会,他怎么着也得悟出点什么!
正堂里的大动静,外面能看,却丝毫听不到,静悄悄的,也没个风吹草动。
六姑娘不喜欢静悄悄,现在却寂静的可怕,似乎能听见活人的心跳。
咚咚咚咚……在应和那把剑。
那剑越舞越快,渐渐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那人无知无觉,不知何时神情麻木眼神空洞。
人与剑,似乎进了某种状态,让六姑娘心神不安。
忽的,那些脸面停滞半空。雾气一翻,像掀了幕布一般,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脸!
它们挤撞、重叠、扭曲、蠕爬,像恶水沟中蠢蠢欲动的蛆虫。若周南山此时清醒的,必定作呕。
也不知是否视觉冲击太强,六姑娘的紧张、担忧,徒然变为惊恐,急忙散形远遁。
几乎瞬息之间,扭曲的脸面齐齐撞上剑墙,一批批如烟飞灭,却是前仆后继,犹如恶狗抢食!
疯狂!
而包围圈中央的周南山,他不疯,但他这人,是自小狂到大的!
此时竟是一甩袖,狠狠将剑插入地下,仅留剑柄三寸!
剑墙一散,周南山顷刻被淹没!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