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的沫黎眼神有些呆滞,在苏伯伯的牵引下缓缓来到苏沫凌面前,看到这样的苏沫黎,苏沫凌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过来牵住苏沫黎的手,眼神焦急的看向苏伯伯。
苏伯伯眉头紧锁,对上苏沫凌眼神的时候,摇了摇头。
此时眼神呆滞的苏沫黎还没有完全从催眠中醒过来,但从她的现在的状态看来,她的精神状况并不乐观。
把苏沫黎交给林阿姨后,苏沫凌跟在苏伯伯后面进了书房,门刚关上,苏伯伯就开口道:“沫黎的状况恨不乐观,刚刚她的精神状况你也看到了,我刚刚催眠她之后,她的意识都是混沌的,我什么都没问出来,我怕……沫黎会回到之前的那个状态。”
“就没有办法可以修复了吗?”苏沫凌揉揉太阳穴,眼神里满是疲惫。
苏伯伯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
“那场内乱,给沫黎的精神和心灵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现在只能是小心的维持着现状,绝对不能再让她受到刺激了。万一再有刺激,那沫黎可能……”苏伯伯叹了口气,没在继续说下去。
后果大家都知道的,那年苏沫凌带着苏沫黎来苏伯伯这的时候,苏沫凌15岁,苏沫黎9岁。苏沫黎不会笑,不会讲话,只是安静的,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整个人就像没有灵魂一样。
那个时候的苏沫凌一天一天的紧闭着嘴巴,四天四夜没睡觉,就那么守着苏沫黎。最后还是苏伯伯怕他身体受不了,在他喝的水里加了安眠药,他才昏昏睡去,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苏沫凌以为自己在做梦,刚醒来就大声叫着苏沫黎,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他抱着被子哭了好久,像一个丢了玩具的小孩。
苏沫黎变得如此,是因为她的妈妈。
苏沫黎的家有一个大院子,大院子里种了一棵桂花树,每当花开但时候,桂花香味总是沁人心脾。
那是一个桂花飘香的季节,沫黎的爸爸正在忙着创业,为了这次创业,他还跑去贷款了,一家人的生活也因此很拮据。苏沫黎的爸爸也没日每夜的工作着,熬夜通宵,每天只休息四五个小时。他这么拼就是希望能早点出人头地,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虽然说日子过得辛苦,但是苏沫黎也还是个小孩子,那个时候还在上二年级,每天无忧无虑的。
但是苏沫黎的妈妈和爸爸的争吵却一天天的多了起来,原因就是苏沫黎爸爸的公司不但没有赚钱,反而还赔了不少,苏沫黎的妈妈害怕有一天会把钱给输光,想劝苏沫黎的爸爸放弃。但是努力了这么久的心血怎么可能就会这么放手呢?就这样,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多,从一开始在房间里偷偷小声的吵,发展到后来直接在苏沫黎的面前吵开了。
年纪还小的苏沫黎没见过爸爸妈妈兵戎相向的架势,被吓哭了,苏沫凌这个时间点还没回到家,没人可以保护一下苏沫黎。
害怕的苏沫黎哭着转身向门外跑去,耳边,还不断传来吵架声和扔东西的声音。
来到离家不算太远的公园,苏沫黎坐在秋千上小声啜泣。傍晚的公园没什么人,大概都被妈妈带回家吃饭了吧。
在苏沫黎眼泪不断啪嗒啪嗒掉的时候,突然有只小手伸过来,手心是一颗大白兔奶糖,有个稚嫩的声音从旁边的秋千传过来:“不开心,就得吃糖,对吧?”
苏沫黎抬起头,用满是眼泪鼻涕的脸看着旁边的小男孩,小男孩正对着他笑,白白的兔牙很是可爱。
在这个傍晚,小苏沫黎有了个新朋友。
但是只是短暂的朋友,他的妈妈在这边有工作,他们只在这里停留一个星期。
在苏沫黎嘴里的大白兔奶糖快吃完的时候,顾晗说他得走了,他的妈妈要他六点之前回家。
苏沫黎不舍的向他告别,小男孩把手搭在苏沫黎的头上,说:”不要哭了哦,不开心就吃糖。“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苏沫黎。
苏沫黎开心收下,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很是迷人。
小男孩有些害羞,挥手道别之后转身跑开了。
苏沫黎在夕阳的余晖下吃着糖,在糖快吃完的时候,她听到了苏沫凌的声音。
“沫黎!苏沫黎!”苏沫凌着急的呼喊着苏沫黎的名字,当他回家看到一片狼藉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苏沫黎。但是家里都没找到。他冲着坐在沙发上刚吵完架的爸爸妈妈吼道,“你们怎么可以在沫黎面前吵?!”然后着急的跑出来找,一遍遍的呼喊着苏沫黎的声音,声音里满是焦急。
听到哥哥喊自己,苏沫黎小跑着往声音源头跑去,嘴里还答应着:”哥哥,我在这里!“
看到苏沫黎,苏沫凌松了口气,跑到苏沫黎面前蹲下,抓着她的胳膊,左看右看,想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看到没少什么零部件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又看到满是泪痕的小脸,他摸了摸苏沫黎的头,接着牵起了她的手,“哥哥在这里了,不要害怕。”
“嗯!”苏沫黎小脸扬起来,对着苏沫凌投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苏沫凌低头看着这个傻妹妹,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家。”
回到家,苏沫黎爸妈尴尬的笑着,“沫黎回来啦?快吃饭。”好像刚刚兵戎相向,吵到面红耳赤的两个人不是他们。
然而饭桌上的沉默,证明了刚刚的争吵不是幻觉。大概只有苏沫黎一个人是不顾外界琐事,在正经的吃着饭,吃的津津有味。
有了第一次的争吵,苏沫黎也知道了些什么,在晚上睡觉之前,他跑到苏沫凌的床边,小声的问:“哥哥,爸爸妈妈怎么了?”
苏沫凌不想让苏沫黎知道太多,但又害怕她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懂得保护自己,“他们在讨论事情。你下次小心一点,再看到他们这样,就去公园等我回来,我回来之后就去找你。知道了吗?”
“嗯嗯。”苏沫黎垂下眼帘,乖巧的点了点头。
因为沫黎爸爸每天只有在晚饭那一段时间才会回家,所以,争吵也很容易在这个时间段爆发,这天,争吵又爆发了,苏沫黎记得哥哥的话,她偷偷的跑出门,来到公园的秋千上,那天的小男孩也在。
这次苏沫黎没有哭,她走到小男孩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
小男孩回过头,看到是苏沫黎,喜笑颜开,“嗨!又见面了。”
“你今天也六点前得回家吗?“苏沫黎在地上蹬了几下,秋千小幅度的荡了起来。小男孩注意到了苏沫黎的举动,他站起来,走到苏沫黎身后,为她推秋千。“那不是家,那只是一个暂时居住的地方而已。”
有人为自己推秋千,苏沫黎不再蹬地,她紧紧抓住秋千两边的绳子,“那是六点前得回吗?”
“嗯。”男孩似乎有些不想回去。
“那你别推了,我来推你。”苏沫黎双脚踩在地上,刹住了秋千,又把小男孩按到了秋千上,然后她一下一下的推着,秋千来来回回的荡着。
小男孩低着头安静了很久,然后说了一句,“谢谢你。“
苏沫黎一边卖力的推着秋千,小男孩的声音在风中荡开来,苏沫黎把“谢谢你”误听成了“喜欢你”。但是小孩子世界,喜欢并不代表什么,喜欢爸爸妈妈,喜欢哥哥,喜欢小狗狗,都是喜欢。
苏沫黎笑着回了一句:”我也喜欢你。“这话却是一字不差的飘进小男孩的耳朵,小男孩的耳朵腾的红了,他的背突然就挺直了,然后僵硬的转过头,不明所以的发出疑问,”啊?“
苏沫黎以为他不清楚自己说的什么,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也喜欢你,因为你给我的糖很好吃。嘻嘻。”
听到这解释,小男孩嘟了嘟嘴,“哦。”看来是自己会错意了。
就这样荡着秋千,过了一会儿,小男孩低头看了看手表,他不舍的刹住了秋千,“我得走了。”
沫黎点了点头,“嗯嗯,你走吧,我在等我哥哥呢。”
小男孩似乎不是很放心,但是又不能违反妈妈的规定,“那好,再见。”
“再见。”苏沫黎挥挥手。
小男孩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但是却又折返回来,从口袋拿出两颗白兔奶糖,“这是给你的,谢谢你给我推秋千,我玩的很开心。”
苏沫黎收下一颗糖,拆开包装扔进嘴巴,然后指着剩下的那颗糖,又指了指小男孩,“一人一颗。”
小男孩笑着露出两颗小兔牙,小脸变得红红的,“我叫顾晗,记住我的名字,我走了,再见。”然后挥了挥手,跑开了。
苏沫黎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顾晗。”然后重新坐回秋千,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
突然公园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哥!”苏沫黎从秋千上蹦起,跑过去牵住了苏沫凌的手。
苏沫凌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苏沫黎的头,带着她一步步的走回家。
之后的第三天,苏沫黎依旧在公园等哥哥回家,但是小男孩再也没有出现。苏沫黎记起了他说他只能在这留一个星期,这几天苏沫黎也没专门去记时间,应该是时间到了吧。苏沫黎在夕阳中被哥哥牵回家,就在苏沫黎快要适应这样吵吵闹闹的生活的时候,意外来了。
这天的苏沫黎放学后打开门,没有见到正在准备饭菜的妈妈,家里的门窗都关着,屋子里黑乎乎的,黑暗中,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掉在半空中,苏沫黎以为是自己没看清楚,她打开灯,看清楚了,那人身着白色长裙,上吊死了。那个人,就是苏沫黎的妈妈。
“啊啊啊啊——!”苏沫黎尖叫着,手足无措的她把头埋在腿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等到苏沫凌回到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震惊,不解,恐惧,一一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强忍着眼泪拨打了110,而在角落发现苏沫黎时,苏沫黎已经整个人都傻掉了,双眼空洞,问什么都没有回应。而爸爸也不见踪影,苏沫凌慌掉了,一瞬间,好多事扑面袭来,他的眼泪也如海浪般涌来。
等到警察到的时候,苏沫凌已经把眼泪哭干了,他牵着苏沫黎的手,上了警车,在警车警灯的照耀下,周围一切都是红红的,在警笛声中,苏沫凌觉得头疼欲裂。
从警局做完笔录回家,苏沫黎刚踏进家门就开始尖叫,苏沫凌怎么劝都没办法,之后无奈之下,带着苏沫黎去了苏伯伯家。
之后警察告诉苏沫凌,他的爸爸的公司倒闭了,财务部门的人卷了五十多万跑了。他的爸爸应该是受不了打击,逃走了。
这一切就像噩梦,苏沫凌带着苏沫黎搬家,苏沫凌换了学校,苏沫黎也因此停学一年。一年之间,苏沫凌一边上学,在空闲时间还得去兼职做家教,还得照顾苏沫黎,这一年,他很辛苦,但是他重来没有埋怨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沫黎还在身边。
最后苏沫黎在某一天突然恢复了正常,但是恢复正常后,她忘记了之前的所有事,苏伯伯说这是选择性失忆。虽然苏沫黎忘了很多事,但是,她还记得苏沫凌是她的哥哥。
忘了也好,忘了就不用每次都想起那恐怖的苍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孔。
可是现在,苏沫凌很害怕,要是苏沫黎又回到之前的样子,那她还能恢复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