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哒哒而来,董仕明抬头往路上望去,从西方骑一匹色铁棘马哒哒而来的年轻女子,好美。
董仕明竟一下子痴了,眼睛几乎要瞪出来。爱美之心,尤其爱美女之心,男人皆有之。
剑袖潇洒、美人扬鞭,身佩长剑、白衣胜雪,长发飘飘、美若天仙。该大的地方好大,该细的地方细,董仕明眼睛直直看着,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高挑的身材,出众的容貌,肤色好白,眉眼好美,腰好细,胸好鼓鼓囊囊。西方女人的冷硬面孔董仕明硬是看出了东方女人的柔和媚,董仕明看得痴了,痴得不能再痴。
一眼而钟情,不敢忘却一生。
佳人或有所感,停下铁棘马,矫捷翻身而下,竟往董仕明这边走来。金黄色头发染黄了夕阳的娇媚,明眸皓齿,真真不可方物。
一身麻布衣裳的董仕明好自卑,自以为能说会道的他不自觉低下了头。癞蛤蟆与天鹅肉的差距太大,但他却忍不住总想吃那么一口。
“你就是爷爷说的小董老师吧。我是尤列朵云。”伸出白嫩嫩的手掌竟要和董仕明握手。
董仕明右手使劲在麻布衣服上擦了几下,颤微微握上去,如握住一件稀世珍宝。
夕阳下,两个影子拉的老长。
尤列朵云习以为常,见的多了,便不觉怪异。
好一会董仕明的目光才拿开。手有余香,难以相忘。
而董仕明身高一米六,尤列朵云身高一米八。身高差距是座大大的山,横亘在董仕明这个癞蛤蟆心间,莫名的,董仕明好难受。
“你住那处地方应该有不干净的东西,不要住了,搬到学堂去住。回头我和爷爷说说,你的田税田租以及衣食由军垦点和学生家长共同分担,你不用担心。只要在这里待够了五年,你就自由了。”如一个将军,声音慷锵有力,沉稳而且有力量。
董仕明无意识点头,眼睛不见焦距。
痴痴傻傻的样子印在了尤列朵云心上:“这就是讲出白蛇故事的男人吗?和妹妹讲的不一样啊!怎么看着呆呆傻傻的。”
“我走了,爷爷还在家等着我。”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尤列朵云翻身上马,离去。
董仕明夕阳下不转身,如痴了一样不肯眨一下眼睛。看着那个背影,如果有喜欢,这就是。
爱慕莫名而起,只是佳人已去。
秋风起,百果熟,庄稼收。这个世界,孩子们没有暑假,因时因地不同各放各的假期,西泠督军府规定了两个月的秋收假期:10月15日至12月15日。学生回家帮忙干农活,谁也不能闲着,真个是“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尤列朵云便是为家里农活而回,特意从泷水县中学堂。
翻身下马,青砖碧瓦,几多亲切。尤列朵云笑的如盛开的百合,奔放热烈。
牵铁棘马到马棚,和住在马棚的堂哥尤列沐澜打过招呼,跑步去往正屋拜见爷爷。
脚步急急,声音碎碎,如果董仕明在,从脚步声中也能听出喜欢。
尤列诺夫是尤列家的奠基人,从小父母双亡,从军杀敌,立下赫赫战功,转业到军垦点6235,如一个父亲呵护孩子成长,30年时间,军垦点6235在尤列诺夫手里变得富足安稳起来,意外而死的人越来越少。
拼着一双握刀的手,拼着一股子狠劲和干劲。尤列诺夫挣下了足以养家糊口的大大家业,在胡铭镇闯下了偌大名声。
尤列诺夫慈爱看着手心这颗掌上明珠:“朵云一路辛苦了。不用赶这么急,在县城多玩几天回来也行。家里这么多人,也不缺你一个。”
“爷爷,朵云不是想您吗?当然要早点回来。对了,我在路上见到那个讲白蛇传的小董老师了,人好可爱。”尤列朵云咯咯笑着说道。一想到董仕明的傻样,尤列朵云笑得更灿烂了。
“看把你乐得。那家伙没见过大世面,当然被我们家朵云迷得晕头转向。”尤列诺夫一想到好忽悠的董仕明也想笑。光干活不要钱的好老师,而且课教得好,打着灯笼在胡铭镇都不一定找得到。
尤列朵云说了董仕明薪酬的事,尤列诺夫当然允诺,他本来便打算给。
第二天,天还不怎么亮,董仕明把自己收拾的油光蹭亮,足足用了五个皂角,由内而外,洗的干干净净。
顾不得吃饭,从学堂宿舍直奔尤列朵云家而去。爱拼才会赢,董仕明实在是心动的厉害。舍不得,放不下。
清晨,尤列沐澜打开大门。
“沐澜哥好。”声音突兀响起,尤列沐澜吓了一大跳。看见是董仕明站在门口好吃惊。
“你不会是天不亮就来了吧。有什么事?”
“沐澜哥,朵云不是泷水县中学堂毕业的大才女嘛,我想问几个《言书》方面问题。”董仕明说的好不自然。
“你是我爷爷认得侄子,不是一直叫我大侄子嘛,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给我提辈分了。”尤列沐澜突然明白了,又一个来吃天鹅肉的,但愿别扎住嘴,他的堂妹尤列朵云可不好惹。
“说是想向大才女尤列朵云请教《言书》问题。谁不知道,军垦点6235大才女不是宋家的宋兮珠吗?怎么成了尤列朵云。”开门的尤列沐澜拼命忍住,才没有笑出来。
脸皮厚,是地球人追女朋友的不二法宝。董仕明想了一夜,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能错过。连住的地方都不愿意回,耽误时间,直接在学堂里住下,好今天天早早赶过来。
尤列朵云正在洗涮,一个木盆里,清水舀上了三五瓢。“你怎么来了?有事吗?”尤列朵云问道。
“这个昨晚读书,有几个问题实在想不明白。打扰了,烦请解惑。”董仕明张口说出故意接近美人的理由。
尤列家二、三十口子人好奇看着董仕明,而董仕明毫无羞涩感和拘束感,如在自己家里。
遇见佳人,心悦悦兮。得知了薪酬的事,董仕明感激不尽。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不见疲惫,不顾美人不耐烦,不顾尤列朵云一家子人目瞪口呆。
问问题到饭点,还没有问完。尤列朵云烦不胜烦,习惯性谦让了一句:“早上留在这里一起吃饭吧。”
“我正好没地方吃饭,那就却之不恭了。”董仕明顺杆子就爬。
尤列朵云目瞪口呆,尤列家一大家子目瞪口呆。“东方人不是都很含蓄吗?这个怎么回事。”众人好困惑,只怪他们不知道地球的路数。
来者是客,坐正桌。一大桌子成年人,看看尤列朵云,看看董仕明,毫不怪异。
董仕明不断给尤列朵云夹菜,那菜在黑色陶碗里堆起来老高。
尤列诺夫重重咳嗽了一声,说道:“吃饭、吃饭,吃完饭赶紧下地,朵云今天也去地。”
“好的,爷爷。”尤列朵云明显松了一口气。
吃完了饭,董仕明还不走,还继续问。
这一次,尤列诺夫的眉头真的皱了起来。
“仕明啊,你该走了。”
“我这问题还没问完,昨晚准备了二百多个《言书》问题,这才请教了十分之一。《言书》完了,还有《数书》、《常识》。”董仕明趁尤列诺夫发问赶紧打好下次来的预防针。
好险,尤列诺夫没一头栽下去。看看尤列朵云,再看看几个还在小学堂读书的小孙子、小孙女。
尤列诺夫牵出牲口套车准备下地,再也不撵人了。读书人的事,大道理太多,尤列诺夫可是吃过读书人的亏,让孙女朵云去应付吧。但这个董仕明油嘴滑舌绝不是可托付之人。
本来还有一点可能,生生被董仕明整的没有一点可能。
尤列朵云看爷爷有顾忌,也看了看自己的小堂妹、小堂弟,算了,继续吧。小堂妹、小堂弟还要跟着董仕明读书。
但再解释起董仕明的奇奇怪怪问题,明显心不在焉。
这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是说有一只雎鸠,在河心洲上鸣叫。一个漂亮的姑娘,等她喜欢的人到来。”尤列朵云装作不懂小董老师的意思,胡乱解释《关雎》。
而这句解释听在董仕明心里竟然是暗示。“明明是男人追女人,硬给解释成女人等心爱的男人到来。说的是我吗?”董仕明的心怦怦乱跳。
尤列朵云坐上青麟牛拉的大板车,终于要拜托这个脸皮奇厚的小个子男人了。
头发越油越亮,越油嘴滑舌,越不可靠。在泷水县城,尤列朵云这样的人见的多了。
“等等我。”董仕明竟把《言书》尤列朵云家桌子上一放,噌的一下跳上车。“这个,朵菲妹妹呀,让让,让让,让我和你朵云姐姐坐一块。”无论怎么劝,董仕明就是不下车,非要一块下地收庄稼。
尤列家几十口人面面相觑,这是要坐实什么吗?
“下地,下地。”尤列诺夫鞭子一挥,两米高,五米长的青麟牛,一晃一摇上路。
下地收靥墨芯玉米。车晃晃悠悠,人恍恍惚惚。挨得很近,女儿香可闻,董仕明盼望时间定格,永在这一刻。
非说无事,硬要死皮赖脸跟着下地。傻子都看得出来董仕明的意思。多个劳动力,虽然瘦点、个子矮点,多少能干点活,多来几个这样的才好。尤列家的人似乎不懂得好女怕缠郎。
也许是觉得董仕明无半点希望。
铁棘马两头,青麟牛三头,套上五辆车子,浩浩荡荡下地。
五米长、两米高的青麟牛如山中猛兽,外貌狰狞,一层细鳞片裹在身上,两个牛角足足半米长,寒光凛凛,却吃草,温顺的不像样子。董仕明好羡慕,嫁尤列朵云的时候能不能给他陪嫁一头。董仕明无比期待。
董仕明看着能放下一个拳头的牛鼻子。“这得手伸进去下环啊,想想,我不敢啊,难道将来家里的小青麟牛都让尤列朵云下环吗?”两个人八字还没一撇,董仕明竟想的好长远。
青麟牛牛鼻子上被扎了个半米直径的铁环,绳子拴在铁环上面,人牵着青麟牛,人往哪里走,青麟牛往哪里走!
董仕明试着摸了摸青麟牛,鳞片好光滑,牛角好冰冷。
走了约五里地,到地方了。今天这一块地三十亩。
“看来尤列诺夫还是讲规矩的,这么远的地方也有地。没有把村边近处的好地都占了。算是个好村长。”董仕明在心里夸奖尤列诺夫。
放狼狗及土狗先进地里探查,足足二十分钟,判定别无险情,众人进地。
靥墨芯玉米三米多高,和地球上的玉米很像,而一个靥墨芯玉米杆子上面却只有一个比拳头略大的米苞,中间还有棒芯。这么低的产量也不知道够几个人吃。
“这是种的早的,熟的早。还有300亩种的晚,也快熟了。”
“这些天不断下雨,再不停这靥墨芯玉米就要烂在地里了。家家都在抢收,不抢收不行啊。即便不熟也要收。”尤列诺夫边示范掰靥墨芯玉米要领,边对着董仕明说。
翠绿的靥墨芯玉米,渐渐把人群吞没,只见人声,不见人的影子。
其他人人渐渐不见,而要接近的人终于接近了。董仕明一心二用一边掰靥墨芯玉米,一边向尤列朵云靠近,越来越近,近乎挨在一起。
汗水渐渐浸湿衣服,看着尤列朵云火辣辣的身材,闻着鼻子里无边的春色。
董仕明好急迫。美人如香草,何不入我房。
“好香,好香。”董仕明的心火热火热,越来越烫。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尤列朵云有体香,自她的汗水中扑进了董仕明的鼻子,腻腻滑滑,好好闻。
玲珑有致好身材,肤白貌美好佳人。沉浸其中,董仕明不能自拔。嘿嘿傻笑,白日做梦。突然,尤列朵云大力撞开董仕明,哗啦哗啦靥墨芯玉米杆被董仕明带倒了一大片。
董仕明还没来得及喊疼,尤列朵云已和一头七米长的黑斑大蛇战在一起。拳拳到肉,脚脚有风。
是尤列朵云救了他,董仕明心知肚明。
想上去帮忙,却力有不逮。董仕明吃天鹅肉的心死了。文不能养家,武不能杀敌,凭什么尤列朵云选他。
尤列朵云的家人正在赶来,大蛇缠住尤列朵云身体,一圈两圈,越来越紧。大蛇血盆大口张开要吞尤列朵云,每次都被尤列朵云仿佛生了无穷力量的拳头打得远远弹开。
而一只手掌大的蜘蛛竟躲在靥墨芯玉米叶子上,随着叶子一晃一晃竟越来越接近尤列朵云的脖子。
“朵云”董仕明大喊一声冲过去双手一下子抓住那只手掌大的蜘蛛。董仕明的掌心被咬出血,但他死死抓住就是不松手。
流出来的血变为黑色,有毒。
不过三分钟,尤列诺夫等人赶来,人蛇大战,董仕明已看不到。
缓缓倒下身子,晕了过去,却抓住那只大蜘蛛就是不放手。
爱给人勇气,有时候冒出来的却是傻气。但董仕明无怨无悔。喜欢了便是喜欢了,爱了便是爱了。
杀死大蛇,大家急忙为董仕明治伤。
乃是紫心赤魂蛛,最是剧毒,最擅变色。众人脸色巨变,此毒无解,只能靠自己硬扛,鬼门关走一遭,看谁能走过去,而绝大多数都到阎王哪里报了到。如果今日不是董仕明中毒,就是他们尤列家要中毒一个人。
尤列诺夫一脚把紫心赤魂蛛狠狠踩死,心里却不住叹气。
天意弄人,何其难以捉摸。尤列朵云嫁还是不嫁,是个大问题。尤列家从不欠人情。
尤列朵云不顾劝阻,扑上去咬住董仕明的手掌,要为董仕明吸毒。众人死死拦住,尤列诺夫排众而出:“丫头,你可要想好了,弄不好可就没命了。”
“我欠他一条命,总要试试。求爷爷成全。”尤列朵云坚定说道。
“罢了,罢了。我尤列家不欠人情,随你去吧。”
尤列朵云贝齿轻轻咬住董仕明手掌伤口,嘴唇紧紧黏住,用力一吸,一次两次……,一口一口黑血被尤列朵云吸进嘴里再吐出来。十几次后,黑血慢慢吸尽,流出了鲜红的血,而尤列朵云也已晕倒。她也中了紫心赤魂蛛的毒,好在量少。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可以为之生,可以为之死。说的就是董仕明。
两天后,尤列家。董仕明缓缓转醒,美人在侧,好不温暖。看着尤列朵云趴在床边沉沉入睡。几多喜欢,只能无言。
美人恩重,何能消受。轻轻坐起来,似乎已无大恙。而董仕明的心很痛,他知道有些东西他将要失去,他配不上尤列朵云。能文能武,他董仕明有什么,满肚子的段子吗?能吃饭,还是能杀猛兽?
既然误佳人,便不起相思。斩断刚萌芽的爱情,董仕明偷偷起床。淅沥秋雨中,还家,他在橡子溪边的家。
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有她的体香沾染,那张床是尤列朵云的床,那床被褥是尤列朵云的被褥。
袖子放在鼻子下,董仕明嗅了再嗅,好香,好疼。
橡子溪似乎在发怒,河水涨了六米都不止。河面由七、八米宽变为500米都不止。一个大浪打来,一块大石头被带入水中。五、六米的大蛇,董仕明看到三条都不止,这蛮荒世界好危险,这蛮荒世界爱情好苦涩。
冒雨忙碌的人,摇头叹息这个少年人。不经历风风雨雨,何以茁壮成长为大树。
佳人追来,油纸伞下,如幽幽蓝色小花,风雨中开的好艳。
步履踉跄上前,十分关心,十分温情。
“你的身体好了吗?”尤列朵云关心地问。
“已无大碍。”说完,董仕明还原地蹦了几下。
“你的体质很特殊,棺材都给你买好了,紫心赤魂蛛的毒你都能扛过来,这凡俗世间能毒倒你的毒物不多了。除非是魔兽和魔物。”似乎是在称赞董仕明。
“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谢谢。”董仕明感谢。
“你救了我,我应该的。”尤列朵云记救命之恩不忘。
“你也救了我,算我们扯平了。”董仕明慢吞吞说道。
“扯不平,黑岩蛇无毒。你顶多吞进去,再被拔出来。”尤列朵云说的好像很认真。
四目以对,不再说话,而雨越下越大。
“告辞。”“告辞。”
纷纷转身,如有默契,走向人生的两端。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
努力再挣扎最后一次,董仕明转过身大声对着尤列朵云的背影唱:
“有美人兮香草,见之不忘:
有美人兮河一方,我何以往。
舟自漂流兮晃荡,风雨兮迎头浪;
问我归处兮山之阳,有月光兮照我床;
问我来路兮道路长,道且阻兮茅草荒。
一年一年兮惆怅,我心不忘兮白头吟凤求凰。”
远古的歌声唱彻思念,从董仕明的嘴里出来,比洪水肆虐的橡子溪还有力量,重重打在尤列朵云的心上。
而尤列朵云终未转身。而董仕明却是:
一日如三秋,思之不能忘。
佳人孰做别,只是起相思。
曾经,董仕明偷偷看了又看,梦里是她的影子,醒来是关于她的思念。
回到阔别数个月的院子,雨停天晴,夜深人静。董仕明看着皎洁的月亮。弯弯如船,两头尖尖。生死如幻,只在平淡。蛙声四起,人间却寂。
土豆郁郁葱葱长在目光里,叶子翠绿,未到收获。有些寂寞在孤独中,要买些鸡鸭鹅,再弄来一只狗,摇尾巴乞怜,好歹是个家!
“要放下不切实际的梦。”董仕明对自己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