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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逞辩为能守疆土 燕居岂是英雄志

金使志得意满地赴馆驿休息。不一会儿,宣抚司幕府机宜朱彦通与马扩一道接伴金使。两人招呼金使在馆驿住下后,朱彦通便问:“元帅国相动不动就说要用兵南朝,所为何也?”撒卢母蛮横地说道:“大兵已起,更不须商量。元帅国相军马自河东路入,二太子军马自燕山路入。不为杀戮人民,只是传檄抚定。”朱彦通心中有气,却仍旧心平气和地问道:“两朝自来和好,做了不少好事,对两国都是好的。如今贵朝二话不说,便举大兵杀来,这从道理上也说不过去吧?”王介儒则反唇相讥道:“休拿道理说事,正因为贵朝违背了道理,才有了今日之事。”马扩则道:“兵者,凶器也,天道厌之。贵朝虽然吞了契丹许多国土,但最后也是借着本朝的声势才彻底将其翦灭。如今旦夕之间便即负义背盟,妄兴兵甲,也不想想南朝许大世界,军民事力之大,不可估量。只要朝廷一朝省悟,略改时敝,我南朝便是汪洋大海,任你万千泥牛,也必有来无回。贵朝所能得到的,最终也不过是掳得些边境小民,简薄财货,却失去了南朝大笔的岁币;且干戈一起,几时才能止息,实在是劳民伤财,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情。”

撒卢母不屑地说道:“我军若是惧怕贵朝事力时,便不敢起兵南来了。如今多说无益。要说起兵的道理,两位承宣想必已经看过元帅国相的檄书,檄书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啊”,王介儒接话道,“事已至此,大家在这里斗嘴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两位承宣若能劝谕童大王急行奏请赵皇,只需割让河北、河东两路土地,两国以大河为界,我大金便可息了兵马,保存贵朝宗庙社稷,两朝重言旧好,岂不快哉?这也是两位承宣实实在在的报国之举啊。”

马扩忿然道:“此事谈何容易!看来贵朝是听信了某些人的狂悖之言,却把本朝当作破落契丹看待。但恐将来贵朝却要自食苦果,并且祸患不小啊。”撒卢母听罢只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朱彦通和马扩眼看金使不讲道理,顿觉索然,便草草辞别,去向童贯禀报。

童贯听完禀报,心中五味杂陈。身为大宋子民,童贯不能说没有报国之心,但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金人狮子大开口,索要河外之地,朝廷是断然不会答应的。如此谈无可谈,两国交兵,便在所难免。金人狼戾,宋军决不是对手。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童贯隐忍不发,一面叫朱彦通、马扩修书朝廷,具报此中事宜情由,一面思考着怎样才能脱身离去。

几天后,童贯召集太原府最高行政长官,河东安抚使张孝纯及其儿子机宜张浃前来议事。童贯道:“鉴于金人已经背盟入侵,本王即将要回京面见官家,与官家商议此间作战大事。河东的守御便都托给安抚使大人你了。”张孝纯性格耿直,一听此说,便即怫然作色,道:“国难当头,宣抚司岂可轻易言退?大王一走,谁来号召兵民抵御,谁来统御各路大军?大王若走,河东兵民必将骇散,人心散了,却叫如何抵御金军?如此,等于是将河东拱手让与金贼。河东一失,河北岂能保全?还望童大王三思而后行,为国家社稷,不惜一死,与我等并力驻守太原,勾管各路兵马全力御敌,以报国恩,才是正道。况且太原府路地险城坚,人民熟悉战斗,只要大王不走,金贼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攻得进来的?”童贯听罢很不高兴,怒道:“我是宣抚使,职责是宣抚,不是守土。若要宣抚司驻在太原,指挥守御,却要你这些帅臣做甚?这叫做各守职事。公且勉力拒守,我则勉力赴京禀奏皇上,迟早发遣诸路军马前来策应才是正理。我便是留在太原,又有什么用处呢?”

张孝纯愤然起身,退至儿子身后拊掌大骂道:“平日里见童大王爱端架子,要多威风有多威风,不想临到有事却是如此怯懦,更不顾身为朝廷重臣,当为国家捍御患难,而是一味地只想着抱头鼠窜。试问大王你的节操何在?”又对儿子张浃道:“休,休,自家父子与他死守。”

马扩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等到会后,马扩自去找童贯商议。当着众人的面,马扩道:“属下亦以为大王不应驻司太原。”“哦?”童贯一听,来了兴致,问,“你有什么高见啊?”马扩道:“属下不才,愿为大王谋划一二。属下以为,金人此番用兵,不愿意看到四件事情,又心存侥幸希望能达成三个条件。”童贯笑问:“哪四件事情,哪三个条件?”马扩答:“金人所不愿看到的四件事情:一是郭药师统领的常胜军勇于战阵;二是河东河北两路坚城可守,不是三两下就能够攻得下来的;三是咱们坚壁据守各路城池,以逸待劳,不轻易出战;四是朝廷能够选择适当的将领防守各路州城,使之互为援应,又能在金人无功而返的时候前后邀击掩杀。而金人希望能够达成的三个条件:一是大王退避而走,诸帅无人统御,军民因此志气沮丧,各支部队不能相互应援;二是朝廷不在河北河东两路部署重兵,以掩护京师根本重地;三是朝廷区别对待从旧辽投降过来的归朝官员和投附汉儿,不予重用,上疑下惧,使其自生变乱。马某以为,大王应该移司真定府。原因是这样的:河东一路地势险峻,多关隘,人民熟悉战斗,金人必不能长驱直入;而再看河北路,虽然雄州、霸州至顺安军一带有池塘、沼泽可以阻滞金军,但广信军、保州、中山府、真定府这一片则都是一马平川。万一常胜军有变,燕山失守,金人必然以这一带作为突破口,以主力骑兵直趋真定,并与太原的西路军相呼应,最终实现其南渡的战略目标。因此真定在整个战役当中的地位最为重要。守好真定,则金人不敢长驱南渡,又能与太原、河间两路相呼应,保住一城,则全盘皆活。大王必定要审时度势,迅速移司真定,才能确保京师不失,才能打赢这场反侵略战争啊。大王或许还有顾虑,但属下要说,真定城坚粮多,加以大王据之,左右多是西军将士,熟悉守御之道,必可保证大王的生命安全。”

马扩说罢,见童贯若有所思,心中甚喜,但见童贯抬起头来,微微笑道:“马扩啊马扩,你呀,武举出身,就是喜欢动不动来个策论,洋洋洒洒,却听得本王昏昏欲睡。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马扩心中长叹一声,道:“请大王移司真定。”“移司真定?”童贯哂笑道,“官家还等着我回京商议大事儿呢,却去真定做甚?那真定不是还有刘韐在么?”马扩道:“刘韐只是地方官员,怎比大王能够统领诸路?大王执掌着许大军权,正当危难,不光是河北、河东看着大王,天下人都在看着大王。大王如果不赴国难,将来万一金人得逞,大王便忍心叫自己受天下人的唾骂么?再说,当初结交女真,恢复燕山,哪一件事不是大王亲手操办的?如今捅下偌大窟窿,大王自己不去填补,却叫谁去填补?他日怨声四起,官家要找人顶罪,不找大王却找谁去?到了那个时候,大王还讨得到好处么?所以马某在这里说了这么多,不光是为了国家考虑,也是在为大王的身家性命着想啊。所以还请大王深思再三,休要被左右怯战之人蒙蔽,断送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啊。”

童贯想了想,道:“若说为本王考虑,马宣事说的也确实是这么这理儿。”童贯来回踱了几步,道,“甚好,明日即去真定。”马扩大喜。

第二天,马扩早早便来到宣抚司,想跟童贯讨要移司的确切指令。童贯还未登堂,几位宣抚司的监司官见到马扩,都纷纷凑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道:“昨闻廉访请大王守真定,议论甚妙。”“且闻金军已破马邑,若宣抚司再无定策,时日迁延,则天下危矣。”“若能依策而行,善莫大焉,但恐大王不听。”马扩听完众人的议论,不无忧虑地说道:“就是怕大王不听啊。兵家贵在知已知彼,不可一见金人势大,便忘了自己其实也有实力。傥若大王能够听行马某的计策,则金贼不足虑也。”

不久,童贯到来,见了面就劈头盖脸地骂道:“好啊,马扩,我道你还真为我着想来着,原来是顾着自己家眷啊。你说,你建议本王移司真定,是不是为了就近去保州取你一家老小啊?”马扩义愤填膺,指天为誓,道:“大王何出此言?苍天可鉴,马扩自来忧心国事,从不以家小为念。大王既然如此说话,是不思国家患难紧急。马扩可以无视大王入京,却不忍看见大王名节扫地,为世人唾骂,为天下鄙夷。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请大王自行斟酌,马某不复赘言。”

童贯那是没事找茬,自知理亏,默然许久,才淡淡地说道:“此次自京师赴太原,本王并无兵马随行,你难道会不知道么?凭我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御此大敌?”马扩道:“大王若往真定,何患无兵?不但各城军马尽可以由大王挑选,河北民兵也可以堪此大任。想当年,赵将廉颇身在燕国却仍想着擢用赵人,就是因为赵地人民豪迈勇武,忠义之士比比皆是。大王登高一呼,响应之人何止万千?请大王勿疑!”童贯默然。

幕府参谋宇文虚中站出来为童贯帮腔,道:“前几年收复燕山的时候,朝廷在河北征兵,当地人往往举城恸哭,官员押着新兵上路,还居然有半道上自杀的,现在的赵人,怕是不能与廉颇那个时代相提并论了。”马扩笑了笑,道:“彼一时,此一时也。当时天下承平已久,人民爱惜性命,不愿打仗。如今番骑入寇,杀到自己头上来了,谁还能不顾惜乡土,营护骨肉?这个时候你不让他打,他自己都要打。只要朝廷稍加统御,河北皆是死战之士。”

童贯没奈何地挠挠耳朵,谁让人马扩说的句句在理呢。“好,马宣事说得在理”,童贯道,“但如何才能在真定征得三万人马,光说得漂亮是没有用的,马宣事你却要做给我看看。”“大王果真要委派马扩征兵?”马扩喜道,“倘若真能交给马扩三万人马,马扩可以把他们当作十万大军来用。”童贯冷眼看了看马扩,走到座位前,挥笔签发了一道宣抚司文书,交予马扩,道:“你拿着这道文书到真定、中山两府征兵,此间敢战胆勇之士,皆受你马扩节制。”马扩喜出望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接下这道文书。马扩心知肚明,童贯是一门心思地要往京师逃命去的,既然童贯不愿守土,便是将其捆到真定也属枉然,而如今童贯能拨给自己三万人马,已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便不再与其争辩。

很快,马扩与童贯分道扬镳,马扩往东,赶赴真定;童贯往南,逃回汴京。

却说不久前,宋朝吏部员外郎傅察被任命为接伴金国贺正旦使,率领使团赴燕山府等候金国使节。这一日,知燕山府事蔡靖对傅察道:“傅公此来燕山,尚属第一回吧?”傅察点头道:“是啊,燕地陷于胡虏差不多有二百年了,傅察自幼便有恢复之志,终于得在有生之年踏足本朝之燕山府地,心中无限感慨啊。”蔡靖道:“谁说不是呢。但凡大宋子民,只要稍读圣贤之书,当有恢复之志。”两人皆慨叹。蔡靖接着说道:“既来了燕山,时候尚早,金使未至,本府便陪着傅公到燕山各处游玩一番,如何?”傅察道:“如此甚好,足可慰藉傅某多年来仰慕燕山之志。”又问,“此季燕山府中哪里风景较好呢?”蔡靖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本府欲与傅公前往香山一游,不知意下如何?”傅察道:“听闻香山秋景独佳,此刻却已是深冬矣。”蔡靖却道:“天下事岂有事事遂如人愿的,深冬有深冬的景致,香山可是燕中福地,便是旧辽的宣宗耶律淳,也是埋骨香山啊。”“哦?”傅察惊异道,“如此,可往一观。”于是蔡靖与傅察相约,微服赴香山踏勘游赏。

雪中香山美不胜收。燕王塚已是空无一人,不复前辽时的戒备森严。然而墓葬形制、碑石建筑都仍历历具在,直叫傅察惊呼连连,进而细心品玩。傅察道:“傅某虚长时岁,胡虏大酋的陵塚却是首遭得见。”蔡靖笑道:“与我中原帝王的陵塚却有什么不同么?”傅察道:“除了些须文字看不懂外,大体还是一样的。”蔡靖道:“契丹濡染汉仪已久,自然是别无二致的。”傅察微笑点头。

两人离开辽宣宗永安陵,路过一座精致的坟塚。傅察赞道:“此塚虽然不大,但松柏布列圆整,却是极精致的。”蔡靖道:“哦,这是前辽赵国夫人萧敏的坟塚。”两人隔着雪松,看到有青烟袅袅升起,蔡靖道:“居然有人在拜祭呢。”

两人悄悄转过甬道,祭拜之人却早已发现人来,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总角孩童,正是赵豫一家。三人站立着迎候来客。赵豫问:“两位官人是来此间游赏的么?”傅察笑道:“正是如此。”又问,“你们可是墓主人的家属?”赵无伤道:“是我奶奶……”被清儿一把捂着小嘴,道:“小孩子家遇到生人,不要胡乱说话。”赵豫笑道:“我等也是此间过客,见此塚清癯孤傲,自与别处不同,因而倾心拜祭。此刻已经祭过,便要辞行了,二位官人敬请自便。”一家人别过蔡靖、傅察二人,款款离开。

傅察看着三人的背影,道:“真乃神仙家眷啊。”蔡靖若有所思,道:“此前我略有听闻萧敏死后,其子赵豫袭封兰陵郡王,难道就是他?一定是他。”

回到落霞居,天色已晚。清儿整饬了饭食,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围坐一桌,一起吃饭。清儿对无伤道:“今日是你奶奶的三周年祭日,你可记得爹娘对你说过的话?你且说来,奶奶是个怎样的人?”无伤道:“奶奶是这世上最好的奶奶,是大辽的忠臣,是个大英雄。可是,可是无伤只在梦里见过奶奶。”赵豫夫妇相顾而笑。清儿道:“无伤见过奶奶的,那时候无伤还小,奶奶特别疼爱无伤,不但无伤的名字是奶奶给起的,就是奶奶临死的时候,最后一句话仍是念念不忘对无伤的教诲。”说到这里,清儿与赵豫都是黯然神伤。无伤道:“爹、娘,你们不要难过。孩儿记得奶奶的名字叫做萧敏。孩儿还时刻记着不忘亡国之恨,长大之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无伤说完,倏的一下钻到母亲怀里撒娇。清儿慈爱地轻抚无伤面颊,在其额角上轻轻一吻,微笑道:“嗯,要像你的爹爹一样。”

赵豫轻轻喝斥道:“无伤,你这样娘怎么吃饭?快快回到自己座位上。”“知道了,爹。”无伤答道,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吃饭。赵豫笑道:“小孩儿从小就知道疼惜娘亲,爹是很欣慰的。长大了更要懂得好好照顾你的娘亲,你有这么好一个娘亲,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清儿却听出了赵豫的弦外之音,轻轻地问道:“三年守孝之期已届,哥哥尚思报国么?”赵豫伸出手来,握着清儿的手道:“清儿最是善解人意。”又道,“方今天下倾危,风雨欲来,丈夫处世上,岂能燕燕息居,安此一生?”“清儿懂了。”清儿无限眷恋地说道:“清儿得能与哥哥厮守了三年,人间圆满幸福之事,无过于此。岂可仍不知足呢?”赵豫眼圈红了,握着清儿的手道:“有妻贤良若此,赵豫便是明日就死了,此生又有什么遗憾的呢?”两人默默吃饭,只有无伤时而调皮的举动惹得一家人欢笑连连。

清儿将无伤哄得睡着了,便来到赵豫身边。赵豫正在擦拭横刀。此刀为当年兰若打造,至今更觉锋芒耀目。万物皆通人性,一至于此。赵豫看清儿过来,便还刀入鞘,起身将清儿揽入怀中,道:“倘若生在太平盛世,哥哥断然不会如此决绝。”清儿道:“哥哥不必自责,清儿都懂。倘若哥哥只是寻常之人,清儿也断不会如此通达。可是我的哥哥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哥哥走,清儿就在这里将无伤抚养长大,我母子俩一辈子等哥哥回来。”赵豫心内感伤无以言表,只是轻抚清儿的背脊,感受着妻子的温存,许久才道:“金人已经蠢蠢欲动,很快,燕京便不会太平。又或者,河北、京畿都将直撄兵锋,深陷战火。咱们这里虽可算是世外桃源,但哥哥岂能只顾一已之安,而徒叹天下倾危呢?战端一起,满目便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果哥哥在此偷安,岂不是辜负了一身的抱负,辜负了娘对于我的期望?”清儿点头道:“你我生于南朝,长于南朝,该当报国。”赵豫心下感动,只是将清儿抱得更紧一些。

雪花飘落,寂寂无声。第二天,竟是一个艳阳天。赵豫与无伤早早便到院里里练拳。自无伤两岁时起,赵豫便用各种办法锻炼孩子的意志。雪中练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科目。即便孩子还小,展不开拳脚,站个马步,练个把式也足以砥砺其意志。赵豫看无伤一边站着马步,一边兀自困倦,便问道:“无伤,爹爹一大早的把你拉起来练功,你觉得苦么?”无伤道:“爹爹,无伤不苦,爹爹说过,现在吃点儿小苦,为的是将来能吃得了更大的苦。”赵豫有些动情地望着无伤,道:“好孩儿,将来爹爹若是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要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人的一辈子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舟子若是懒惰,水里的鱼儿都会嘲笑他;只有时刻不停地奋力前行,才有可能到达自己想要的终点。”无伤歪着脑袋,不解地问:“爹爹,什么是逆水行舟呀?”赵豫大笑,一把抱起无伤,道:“你瞧你爹爹,忘了你还不到四岁,这时候竟给你讲些个大道理。”无伤挣扎道:“爹爹,你碍着我练功了。”赵豫又笑,将无伤放回地面,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现在不说,爹爹便怕将来没有机会说了。爹爹的话,你不明白也好,且只记在心上,将来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无伤点点头,却听到一个声音道:“这个爹爹忒也着急,许大的道理,三四岁孩童却怎生领会得了。”赵豫一看,来人竟是杨绘,喜不自胜,拊掌道:“绘儿,真的是你么?”杨绘走上前来,笑道:“耶律佛哥林牙,如假包换。”赵豫喜极而泣,道:“三年了,看到妹妹安好,做哥哥的打从心底里高兴。我与清儿无时不在记挂着你。”又急忙对无伤道:“孩儿,快来见过你的姨娘。”无伤歪着脑袋看看杨绘,笑道:“我娘长得好看,今日来个姨娘也这么美好。”赵豫轻轻斥责道:“小小孩儿岂可如此轻浮,便是见着好看女子,只管在心里默念便是,你若挂在嘴边,人家便生出多少念头来,倒显得你轻慢了也。”杨绘却很受用,一把抱起无伤,笑道:“哥你这是干嘛?童言无忌,无伤喜欢我,这便是我和无伤的缘分。哥哥净说些个大道理,倒叫小孩子无所适从了。”两人相顾而笑。

赵豫叫无伤收了把式,领着杨绘径直去见清儿。无伤在前引路,笑问杨绘:“姨娘你从哪里来?”杨绘道:“从很远很远的漠北来。”“漠北是什么地方?”“漠北是沙漠戈壁以北的大草原,一望无际,有很多很多的骏马,有雪白的羊群,有和善的牧民。那是一片在湛蓝天空下的自由自在的土地。”无伤心生向往,问:“姨娘可以带无伤去看看么?”杨绘笑道:“当然可以。姨娘将来教无伤骑马好么?”“好!”无伤喜道。伸手要杨绘抱。赵豫笑道:“看来这孩子与你真的很有缘分。”杨绘高兴地在无伤脸上亲了几口,无伤倒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清儿已整饬下丰盛的早餐,呆呆坐在桌前等着父子俩回来。见到杨绘,清儿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姐妹俩紧紧拥抱在一起。清儿嘘寒问暖,杨绘只道一切都好,又道:“妹妹这些年来相夫教子,更显温婉和悦了。”清儿微笑着点点头,道:“这几年清儿有哥哥陪伴,膝下又有孩儿相随,过的便是神仙般的日子。倒是姐姐脸上多了几许风霜,想必这几年来吃了不少苦呢。”杨绘叹了口气,道:“苦日子总算是熬过来了,如今咱大辽已在漠北可敦城站稳了脚。”赵豫听杨绘这么一说,心里很是高兴,道:“大至方丈果然没有说错,可以告慰娘的在天之灵了。”杨绘点头,问:“大至方丈别来无恙?”清儿叹息道:“大至方丈早在去年七月便圆寂了。”“去年七月?”杨绘若有所思,道,“去年七月,正是大哥率领我们离开天祚北上的时间。”清儿道:“如此说来,大至方丈在人间了却了一桩心事,这才撒手人寰的。”赵豫道:“这世间之事,原本就是很难说得清楚的。”又问杨绘,“绘儿,当年香山一别,你们都去了哪里,有什么遭际?愿闻其详。”杨绘点头道:“说来话长,个中坎坷曲折、酸甜苦辣,至今思来,仍是不堪回首。”杨绘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当时太后和大石林牙欲投天祚,而于越王不愿西行,于是分兵,于越王自领奚兵北上,后来听说自立为大奚神圣皇帝,最终兵败身死。而我们则一路向西,与金军有过几次厮杀,规模不大,大家殊死奋战,因而都取得了胜利,辗转两个多月,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在夹山找到了天祚。”杨绘看着手里的茶杯,思绪回到了遥远的三年前。

那一天,天祚在行营接见了萧普贤女一行。天祚脸上阴云密布,仍对耶律淳僭位一事耿耿于怀。天祚环视帐下众位远道而来,跪地听候发落的臣僚,忽然拍案喝道:“虺氏,上前一步说话。”普贤女心中一惊,冷汗涔涔渗出,心道:“今日吾命休矣。”

天祚道:“虺氏,你可知罪?”普贤女连连叩头,道:“臣妾知罪,臣妾罪该万死,伏望陛下以我立秦王之功折抵罪过,饶臣妾一命吧。”“饶你一命?”天祚冷笑道,“倘若人人都如你夫妇一般,诸般顺遂时便篡继皇统,待到败了,再来乞命,得能不死,那岂不是人人皆可称尊?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普贤女浑身颤抖,兀自不能言语。天祚沉默了一会儿,大帐内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敢言语,等待着天祚的裁决。忽然,天祚怫然道:“来人,拖下去,赐绞缢。”普贤女吓得瘫软在地,大石则霍然起身,上前两步,道:“陛下不能缢杀国妃。”“却是为何?”天祚阴狠地问道。大石道:“国妃治燕,深得燕民爱戴,四境燕安;又以一隅之地屡破强宋,令其五十万大军寸步难前,折败百里,保得社稷一时之安,使宋金难以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并以宋军之败,使得罅隙生于南北,强盟毁于一旦,实对我大辽有无量功绩。杀之,恐令将士寒心。”“好一个令将士寒心。”天祚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喝令,“拖出去,一刻也不得停留,杀,杀!”卫士得令,将普贤女拖出帐外,立时行刑,在众将士面前将其缢杀。

杨绘怫然而起,来到帐外,见普贤女已死,心中悲愤交加,俯下身去,为其抹合双眼。远道来投的将士们群情激愤,有人已拔出佩刀,大帐内外气氛紧张。天祚见状,顺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问:“适才出帐之人姓甚名谁,怎么是个女流啊?”大石强压怒火,道:“乃是耶律佛哥林牙。”天祚冷笑道:“怕是虺氏夫妇开的科举吧?你们这帮人,僭称帝号,私授天官,妄委妇人,专行伪命,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一介女流,听说也做到了殿前都点检加少保的高官,成何体统?”看着大石面有愠怒之色,又看大帐内外剑拔弩张,天祚又调整了一下心气,问道:“林牙怕是不服啊,你有什么道理只管说来,今日该当辩出个是非曲直,以使将士不疑才好。”大石道:“陛下以倾国之力,不能保守疆土,拒抗不臣,反是弃国远遁,使臣僚不得音信,使黎民枉遭涂炭。国不可一日无主,我等便立十个耶律淳,都是太祖子孙,岂不胜似乞命金贼,伏首为奴?”天祚一愣,顿时语塞。半晌才道:“林牙说得也是在理。虺氏僭越之事,以普贤女一人之死可止,赦众将士无罪。”又对牙门道,“来人,大赐酒食,为来投众将士压惊。”如此,众人的情绪才算是被勉强安抚下来。

当晚,大石和斡里剌来找杨绘。入得帐中,斡里剌张嘴便道:“今天可差点儿没把你两位哥哥急死。”杨绘笑笑,道:“若是天祚将我也杀了,你又能怎样?”斡里剌脱口而出,道:“那我得跟他拼命。二哥陪你一起死。”杨绘道:“大可不必。”叹了口气又道,“今日早些时候,太后还活生生地就在咱们身边,转眼就走了。”大石、斡里剌皆叹息。大石问:“接下来,佛哥你有什么打算?我和你二哥就是担心这个才来找你的。”杨绘笑笑,道:“大哥也看出我萌生去意了么?”大石点点头。杨绘道:“我还是那句话,‘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天祚无道,佛哥还有什么可眷恋的呢?”斡里剌急切地握住杨绘双手,道:“你还有我们呀。”话刚说完,斡里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又把手收了,道,“你就这么忍心,弃你大哥二哥而去么?”杨绘想了想,道:“大哥、二哥,佛哥是南朝弃儿,我的家在大辽,你们便是我的亲人;而我的哥哥、妹妹和外甥还在燕京,在大辽的故土上。谁说我不眷恋这一方热土?但世事难料,命途起伏,佛哥只想暂避一段,回一趟南朝。当年我亲娘死的时候,让我将方七伯伯归葬帮源,我至今没有做到。此次回南朝,只将旧事了了,佛哥便回塞上,与二位兄长再续前缘。”大石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佛哥既然有事未了,大哥也不便阻拦,只是早去早回,一路上自己当心。”斡里剌则流泪道:“此去南朝万里,山河阻隔,而北方战事未定。不知今生还能见到佛哥否?”杨绘安慰道:“二哥不可如此。想我二哥何等英武,杀敌见阵,血流成河,也从未见你流过一滴眼泪。二哥该当振作起来,好好辅佐大哥,将来,咱们能成大事。”斡里剌擦了眼泪,点点头,道:“我们等你回来,再造一个大辽。”三人伸出手了,立誓道:“誓同生死,再造大辽。”

思绪从阴山脚下回到了燕京,杨绘对赵豫和清儿道:“我知道,斡里剌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当时,我的心里对于斡里剌也是怀着一丝不舍。感情的事,真真妙不可言,叫人捉摸不透。”赵豫点点头,问:“绘儿南朝之行可还顺利?”清儿则问:“姐姐回南朝,没有再去见一下姚大哥么?毕竟,多年的恩义还在。”杨绘淡淡地说道:“我与那姚平仲已然恩断义绝。”顿了顿,又道,“此番南行,还算是很顺利的。我离了夹山,过云中,从雁门入宋,径直去了汴京。当年我和娘在汴京停留,准备营救哥哥时,已抽空将方七伯伯的骨骸烧化,措置城外,以待将来搬取。故而此番未费周折,便可继续南下了。我又到了江宁、平江,曾几何时,官场更迭,府宅新修,旧时相识也已然娶妻生子,嫁作人妇,万般物是人非,竟是换了世界。真真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赵豫与清儿听罢皆黯然神伤,颇有思乡之意。

杨绘又道:“后来我又到了帮源。峒中垣壁倾颓,杂草丛生,非复旧时模样。我安葬了方七伯伯,又在帮源停留了一段时日,陪伴我娘亡魂,又兼追思往事,颇觉世事无常,人生如梦。那段时间,我志气消沉,追逐珍禽,玩味风光,转眼就是三四个月过去了。到得六七月间,我思念北国旧游,又加上江南大暑热,我即北上,七月下旬回至塞上,却听闻大哥与其家小陷于金营,已有旬月。四月间,大哥奉天祚严令,率军东征,败于奉圣州龙门以东。大哥是辽国的希望,我决定拼了性命也要将大哥救出,而这中间又生出多少故事来。”

杨绘的思绪回到两年前的仲夏。仲夏的草原凉爽宜人,杨绘的心里却急如火炙。杨绘隐迹于云中城里,多方探寻大石的下落,这一日竟遇着一个熟人。话说杨绘孤身在外,早已养成了和衣浅睡的习惯。这天夜半,杨绘已然成眠,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急忙翻身下床,却见大队金兵包围了客栈,已有小队人马冲上楼来。杨绘情急之中将灯油泼在床上,将其点燃,火苗噗嗤上蹿,不一会儿已将床铺吞噬,并迅速漫延至屋内各处。

杨绘听声,知道金兵已至门外,便拔了宝剑,隐于门背。不多时,金兵破门而进,杨绘持剑陡刺,立时结果了两人性命。金兵发现目标,纷纷转身迎战,却不敌杨绘手中削铁如泥的赤松宝剑,纷纷剑折骨断。于是,杨绘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夺门而去。其时酒肆大乱,大火引发住客争相逃命,杨绘则趁乱找寻到酒肆后门,却早有围堵的金兵守株待兔,仍少不了一番鏖战。而闻风驰援者络绎不绝,眼看围上来的金兵越来越多,杨绘心中暗自叫苦,只得勉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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