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海吹来的清风盘旋在整个港口上空,伴着微弱的晨光,给予这座还在睡梦中的城市一份舒适的静谧。但矗立在一大一小两条河流之间的巨大城堡却没有半点的松懈,也许是在提防着远方田野中的魔物吧,或许是在看着那些从异邦而来的他族人吧,再或者,只是被城堡内不停喧嚣的人给吵的睡不着觉吧……
“所以,先生,这次我的任务是什么?”
狭长而弯曲的城堡走廊之中,一高一矮两人并肩而行,高者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矮者是个耄耋的老人。精致的皮靴踏在厚实的石砖之上,声音在寂静的长廊中慢慢扩散,伴着墙上火把摇曳的火焰,一直传到走廊的拐角,消失在黑暗之中。
“没有什么,克洛伊,只不过是这次由你来负责宴会的食物。”
“是。”克洛伊微微的停顿一下,“不过先生,我不清楚我要做什么,这大型宴席的食物,我还没有负责过,事实上,我从未主持过任何会议的食物。”
“关于这个,你不必担心,稍后去找厨师长但丁,只要告诉他,你是我派来的,并需要为例行的全岛大会的宴席进行准备,他会给你所有的信息与要求,并帮助你完成任务的。你可能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就会替你完成的,那很简单。”
“你要清楚,是有仆从专门执行你所负责的事情的,你的任务也不过是将事情分配给他们,让他们有条不紊的让这座城堡运行下去。你没有必要事事亲力亲为,那很累的。对了,既然说到但丁了,就不得不再给你个任务了。虽然他的厨艺精湛,但是要的钱却总是比我们的财务预定要多出去一些,你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下。毕竟,都是要过日子的吗。”
“我会解决的。”克洛伊点了点头,“但我不明白,先生,为何最近我的任务都那么的……”
“杂乱无章?”
“是,令人摸不到头脑。我好像做了一切事情,可大部分的它们毫无意义,而且他们多的令我一时难以接受。准备宴席什么都好,但让我去清理城堡的排污系统,这……”
“孩子,孩子,”丕平用苍老的声音慢慢的说,“你所做每一件事情不是没有意义的,能让一座城堡保持生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难度可不比当个真正管事的官员容易。你要慢慢适应,这些你以后是需要天天做的。”
“我知道,可我感觉就当个大管家,也没有什么……嗯……”克洛伊沉默了一下,“再说了,这是不是太快了些?”
“什么方面上的快?”丕平饶有兴致的听着。
“进度吧,我说不清楚,不过我感觉自己还没到可以达到事无巨细的状态,我可能需要些时间适应适应。”
“你是否胜任,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在整整十年精细以至于繁琐的贵族礼仪教育之中,你一直都是我最得意的门生。理论与实践,都从未低过最高的双黑星级,以这个成绩,你有资格相信自己。哦,还记得公主的代鞭童在你们毕业那天说过什么吗?”
“当然,‘感谢国王,我终于可以放一天假了,要知道,我因公主一天挨的鞭子比克洛伊十年挨的鞭子都多’,然后他又被您抽了几鞭,您脾气可真大。”
“那是公主殿下让我做的。”丕平微微的笑了一下。
“哈哈哈……”
师徒二人的笑声总算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话说回来,公主那丫头和你关系很好吧?”
“啊,还好吧,还好吧——您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嗨!这么些年了,我再老,眼再花,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清啊。”丕平用眯起眼睛说。
克洛伊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有些日子没见了吧。”丕平接着问。
“是,这不最近挺忙的吗。”克洛伊轻声的回答。
“是啊,是挺忙的,都挺忙的。”
不知不觉,原本沉默的城堡中也慢慢的响起了打闹玩笑、兵器交接、盆碗倾侧的声音。
“那些学生和见习骑士起的可真早啊,都赶上那些仆从一样早了——发生什么了?”
“哦,国王想要他们作为青年队在大会上展示才艺,向其他国家展示我们伟大城邦蓬勃向上的未来。”
“是啊,贵族学校的学生——那些骑士怎么样了?”
“并不好,学生和见习骑士都不好。这些学生令我头疼,那些见习骑士让总队长基诺头疼。”
“那您知道莱恩近来如何吗?听说总队长是个暴脾气,希望他可别有什么说什么。”
“哦,你的兄弟,让我想想……哦,他现在没在骑士学院,他最近一直在跟随骑士约士亚进行专项训练,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有些日子了。”
“骑士约士亚?我好久没看见他了,上次遇见他还是刚毕业的时候呢。或许我应该去看看他,再看看莱恩。”
“是啊,你也应该去见见你父母的老朋友了,总是忙工作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留给自己呢。或许,你该放个假,你说呢?”
“不好吧,现在的事情太急了,时间太紧了,再说了,我也不是很累,我想没必要放假,我还有很多要跟您学呢。”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紧急。”
“可……”
“多陪陪家人吧,回家看看去。”老人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这时,二人停在了一扇厚实的木门之前。
“我先去看看我的那些小朋友们,代课老师也许马上就控制不住他们了。”
丕平打开了门,但克洛伊却没有想以前一样规规矩矩的送走丕平,反倒是突然说道:“您没有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丕平没说话,只是停下那里。
“先生,您真的需要休息了,您太年迈了。您的身体根本无法接受这样长时间的强压,内阁首相之职已经够重。再去教育那些贵族孩子根本得不偿失,他们甚至不屑于您的亲身教导,这点从我学习之时我便可以得知,那些代课老师足够应付了。再者,您的付出根本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他们什么都不在乎,这不值得,先生,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扶在木门上的苍老干枯的手停了下来,老人慢慢的扭回头来,一字一句的说着“不,孩子,还早,但,快了。”
老人关上了木门,但脚步声仍穿透了木门,声音很有节奏,但很轻,不一会,声音更轻,直至全无。
年轻人叹了口气,也只得继续前进,暗自琢磨事情。少倾片刻,在转过几个弯,上下几层楼梯后,年轻人终于停在了又一扇木门前,隔着木门,便可嗅出此门之内是个什么了。
打开木门,便看到粗加工的食物已经分放在不同的盆罐之中,或泡或煮,透过陶罐,可感受到一种异于成品的另一种诱人气味。各种生蔬,海鲜禽畜,每处的处理者少则三人,多则十人,一眼望去,本来宽绰的厨房被百十余人充斥,显得极其拥挤,但人们却如蚂蚁一样忙碌但却不显杂乱,难以想象,这需要多大的调控能力,才能把这情况掌控于下。
“术业有专攻啊……”克洛伊暗自说道。
未等说完,一个戴着超高的大厨帽的矮胖厨师挤过人群,来到了克洛伊面前,“阁下,请问您就是内阁派来的大人吗?”
“是的,”克洛伊停顿了一下,“我来这里是因……”
“请您见谅,这种大型宴会实在是需要时间,我不敢等到您来再开始准备,那样时间绝对来不及,但如果有什么问题,只管冲我来,”
“没有关系,这里需要什……”
“但我还是请您见谅,求您千万不要和首相或是国王说我擅自主张,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没说什么……”
“哦,看在国王的份上,饶了我吧,我还有孩子呢,我的孩子也才刚有孩子啊,您是个年轻俊朗的贵族,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苦楚,聘礼,赋税,由聘礼产生的额外赋税……”
“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克洛伊被这一长串的话语弄得很不耐烦。
“唉。只不过是我们那些对于您的不值一提的、但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养家糊口的、几枚或十几枚减税或是免税的金币罢了。”但丁嬉笑着说。
克洛伊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会有的,就如这传统的宴席一样传统的工资,会有的。”
“可是阁下,这几年物价飞涨啊,三年前能买只火鸡的钱,到今天连只鹌鹑都买不起啊!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可有一半人都是饿着肚子便来这里干活的呀!难道你就这样拿走我们餐桌上的最后一块面包吗?看在国王的份上啊!”
厨师一脸绝望之样,强挤出来的几滴“眼泪”,也分不清是蒸汽化为的水珠还是汗了。
“这么说,只要问把钱给你,你就可以什么事情都不问了吧。”
“嘿嘿,您说笑了,您给谁不是给啊,只不过是费不费心罢了。”
“好的”克洛伊突然提高了音量,这几乎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并拉起来长调,以怪异的断句来宣泄自己长时间的不满,“但丁大厨,我认为你,可以胜任,这个工作,毕竟我,看到了,你的业务,非常熟练,所以我,把这里的工作,全权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各位的工资,必定按约支付,但至于你,额外的手续费吗……”
克洛伊扭头便走,摔门而去。但大厨那句“阁下,我需要你,的钱。”还是进入了耳中,只不过是最后两个字,不太清楚罢了。
“这里没什么问题,为了钱,他会好好干的。不过正如先生说的,我真的要去看看我的兄弟们了,希望他们有空吧。或许我还会有些富裕的时间去看看公主,真不知道这些天她怎么样了,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希望她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处理那种事情很累的,更希望她不要生气,那处理起来更麻烦……”克洛伊自言自语道。
“老师竟然准了我的假。这还是这么些年来放过的最长的一次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