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毫不意外地病倒了，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了好几日。
江闵每天过来探望她，虽然更多时候她是双眼茫然地望着某一处发呆，只在偶尔的时候，稍稍说一两句话，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百里郁之后又去了村子一次，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那些刺客本就是专业的，本就不可能留下什么可以探究的迹象，何况之后还有一把大火，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烧毁了。
四喜站在门外，知道此时不能打扰，但组织了下语言，还是轻轻扣了扣门。
“太上皇，慎终大师昨日到了皇宫，他现在已经在清纳房外，说想见见你，有些话要说。”天祐寺是国寺，作为住持的慎终大师进出皇宫并不奇怪，甚至他对时局，亦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大夏信佛，慎终大师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民心、众望。
四喜在外面站了一会，门才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江闵推着轮椅出来，这几日几乎衣不解带地照顾苏湄，已然憔悴了不少，看向四喜缓缓点头。“请大师去朕那屋吧。你留下照顾湄儿。马上就到了午膳的时候，就算她再没有胃口，你也必须一口一口地看着她吃完。”
“奴婢知道。”四喜点头，推着江闵来到慎终大师面前，进到江闵的房间，这才退了出去。
她心疼江闵，心疼苏湄，也心疼那些无辜丧生的村民。
江闵眉头紧锁打量面前的慎终大师，约莫半月不见，他整个人和之前都不一样了，明明是出家人，身上却带着淡淡的戾气，便连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慈祥和善，隐忍的仇恨根本藏不住。
“太上皇，我们又见面了。”慎终大师看向江闵，双手合十点头。
“村里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大师还请节哀。”江闵还礼后，直奔主题。慎终大师因为什么而来，偌大的皇宫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湄儿自回宫后便一直念叨，盼着什么时候可以再去天祐寺，去山下的村子住一段时间，可惜……”
“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可惜村子没了，纵然想要故地重游，也是徒劳。”慎终大师摇头，眼眸里是深深的遗憾。
村里人都非常喜欢苏湄，尤其是陈奶奶，念叨着她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盼着下次做兽糖苏湄还会跟着一起过来，还说她和江闵恩爱，不知下次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怀着身孕。
“抱歉……”江闵又朝慎终大师拜了拜。
“太上皇这声抱歉，是因为那批杀手是你派来的吗？”慎终大师表情突然一变，模样严肃地问。
“自然，不是。”江闵干脆反驳，义正言辞地替自己澄清。“朕断不可能派杀手屠杀村子，一来没有理由，二来湄儿心系村子，就算为了她，也不可能做出这样野兽的行径。”
慎终大师点头，他本就没有怀疑江闵，何况他刚才所言，还是那般确切、肯定。
“既然不是，太上皇便不用觉得抱歉。贫僧此次入宫，便是为了央求皇上，希望他可以彻查这件事情，还村民们一个公道。他们都是与世无争的良民， 不该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江闵松了口气，不过还是主动揽下属于自己的责任。“大师，他们或许是冲着朕来的。”
虽然不知道那些杀手的底细，不过结合时间来看，这是最为可能的。
慎终大师微微点头。
他们想到一块去了。村民们之所以全被杀害，一定是知晓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江闵接待慎终大师时，清纳房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杨笑提着食盒，身后还跟着御医，只带了两丫鬟，低调悄悄地来到清纳房，见到侯在外面的春华，简单说明此行的目的。
“本宫听说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心里忧虑，特别带了御医和一些她喜欢吃的点心过来。也不用通传，本宫自己去便好。”
自从宫里没了郁湘，杨笑心情甭提多好，连带对下人的态度都和善了不少。下人们从来最会察言观色，暗地里都非常清楚，后宫没了皇后，杨笑这淑妃挪过去做皇后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更是变着花地巴结。
可惜江勉忙着国战的后续，还有慎终大师入宫，甚至清查郁良党羽门生之类的大事，根本顾不上后宫。
春华很有眼力劲，眼下太皇太后重病，后宫实际的管理大权，已经落到了杨笑身上。听了她刚才那番话，立刻满脸堆笑地带着她进到苏湄的房前，轻轻叩了叩。
“太后娘娘，淑妃带御医过来探望您了。”
四喜正在喂苏湄用膳，可惜她双眸茫然，只是机械做着张嘴、咀嚼的动作，仿佛失掉灵魂一般。四喜心疼极了，娘娘身子本就清瘦，现在病中又清减了些，眼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这模样不适合见客，也怕唐突了淑妃娘娘。
可是杨笑已经到了门口，避而不见更是唐突，四喜想了想，取了件衣服披在苏湄身上，又寻来胭脂擦拭在她的脸上，这才稍稍又了些许血色。
之后才将门打开，陪着小心向杨笑说明情况。
杨笑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袍，大概是因为今日探病的缘故，只是化了淡妆，头上的首饰也非常简单，一身清寡素雅，很是得体。她认真谦恭地听完四喜的话，轻轻摇头。
“本宫知道娘娘生了重病，心情也因为某事非常难过，自然不会觉得躺在床上接见有所唐突。倒是本宫，这时过来打扰，才是唐突。本宫还知道清纳房一向节俭，待会确诊完毕本宫会安排宫人跟着御医，去太医院抓药，顺便再寻些滋补的药品过来。”
杨笑说得委婉，这么说也是考虑到苏湄的颜面，清纳房不是节俭，是根本没有法子搞到那些滋补的药品，之前冬天的时候连炭火都要克扣，更不用昂贵的滋补药品了。
四喜知道这些东西可以帮助苏湄养好身子，只是一直烦恼怎么获取，现在杨笑解决了这个问题，一个劲地点头，再三谢谢。
杨笑摇头，清浅一笑，倒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不过侧身走进里屋，苏湄眼眸呆滞地坐在床上，双眼茫然看着一处，模样失魂落魄，甚至连杨笑进来都没有察觉，四喜见状，连忙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轻唤。
这才把苏湄游离在外的魂唤了回来。
苏湄茫然地看着杨笑，废了好的力气才勉强认出她来，不过往旁挪了挪身子，声音微弱轻柔。“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说娘娘病了，正好今日有了闲暇，特来探望，我还带了御医过来，让他给您诊治一二。”
“麻烦了。”苏湄有气无力地看向杨笑身后的男人，缓缓向他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