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湘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生出深切的恐惧，一张脸吓得惨白。
他们，是为了科举鬻题来的。
江勉脸色也很难看，他轻轻咳嗽了声，又看了眼跪在面前的男人，“有什么事情，不要在这里说，等结束秋社，回到大殿再说。”
皇城之下，众目睽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他不想今天的事情，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更不想皇家的颜面就这么扫地。
“皇上，臣一定要在这里说，不然会有人要了臣的性命。臣死不要紧，但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大胆，朗朗乾坤，还有人敢杀害朝廷命官？！”江勉骂了一句，不过看三人一身狼狈，的确像是死里求生，承诺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后，草草结束了秋社，带着他们回了皇宫。
江闵和苏湄回到清纳房，并不知道此时的皇宫大殿，几乎乱成了修罗场。
江勉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把郁良单独留了下来，又让宫人请郁湘过来。郁湘一直守在大殿外面，知道江勉传召自己，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进去，再顾不得皇后的矜持和仪态。
她进到大殿，郁良已经跪在大殿上。
郁湘想了想，也跟着跪了下去，不敢看江勉。
“丞相，你跟着先皇，跟着太上皇，还有跟着朕，从来兢兢业业，不会有一点差错。科举更是连续十多年交到你的手上。怎么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江勉头疼，非常头疼。
内政郁良从来处理得井井有条，也从未徇私枉法，他对他向来非常放心，而且极为仰仗。
何况他还是郁湘的父亲，是自己的国丈，亲密的一家人。
他能取代江闵登上帝位，也有郁良的推波助澜。聪明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到这时候竟会犯这样的错误……
郁良也很惭愧。
“皇上，是臣管教儿子无方，臣也没有料到他竟然胆子大到泄露科举的考题，不过这都是贡院的官员撺掇，今天阻拦圣驾的三人，他们也是参与者。”
“是呀，父亲已经把弟弟罢免职务关了起来，只等着科举结束之后惩罚。”郁湘咬着唇，帮着说了句。
心疼望了眼父亲。
都怪她，如果她可以先给江勉通下气，让他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因为蒙在鼓里而盛怒。
不，都怪苏湄。
如果不是她迷了江勉的心智，她也不会在藏书阁和他大吵，之后总会找到机会，在他耳边吹枕边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处理了这桩破事。
“他们倒是承认了，自己也参与了科举鬻题。”江勉冷冷哼了声，压下怒意，“所以，丞相把他们都关了起来，然后放了一把火，打算杀人灭口？如果不是他们趁乱逃了出来，在秋社时拦在朕的面前，恐怕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朕以前单知道杨忠武心狠杀人不会犹豫，没想到丞相你也是如此，甚至比他还要更狠。”江勉叹了口气，对郁良失望的同时，还有些害怕。
他以前从未想过，郁良会这样干脆、毫不讲理地除掉对他构成威胁的人。
“皇上，您冤枉老臣了。老臣从未想过杀人。”郁良面如土色，一个劲地叩头。他知道郁鑫错得离谱，只是想把影响降到最低，在科举事后将郁鑫和那几个涉案的大臣交到江勉手里，再央求他对郁鑫从轻处罚罢了。
只要可以保住郁鑫的性命，于愿足矣。
“你没有想过杀人？那大火是怎么回事？最近天气一直不好，很难意外烧起那么大的一把火，几乎就要把他们活活烧死。”江勉摇头，“郁良，你好糊涂，倘若这事你可以先告诉朕，朕还有办法压下来。可是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你让朕怎么办？”
“朕再对你徇私，岂不是让天下悠悠众口，都感慨朕偏私郁家？”江勉走回到龙椅旁坐下，扶了扶有些发疼的额头。
他也不想要郁鑫的性命。
科举舞弊是大罪，但是他更想卖郁良这个人情，让他可以更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他处死了郁鑫，郁家难免不会对他存着微词，也不会如现在这样鞠躬尽瘁的帮他，他还要重新寻找足以信任又足以取代郁良的文官……
谈何容易。
他和郁良一样，很烦。
郁良看了眼郁湘，压低声音，“湘儿，你没有把这事告诉皇上？为父不是让你寻个机会开口吗？”
郁湘摇头，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们还在窃窃私语。”江勉更是头疼，“也罢，丞相你就说这事应该怎么办吧。”
…………
苏湄推着江闵回到清纳房，有些小失望。因为那三人的搅和，秋社匆匆结束，她甚至连皇城都没有出去，更甭提看到舞龙舞狮的队伍。亏她还憧憬期待了一晚上……
不过，江闵心情不错，他回到清纳房后，便和杨禄去了里屋。让苏湄侯在外面，不许任何人接近。
苏湄就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站在房间前。
她不知道，江闵这样安排，只是给她找个活解闷。杨禄武功高强，倘若真有人靠近，他会比苏湄更先察觉到不对。
“没有人看到你动手吧？没有人知道是你吧？”江闵胸有成竹地看向杨禄，虽然是提问，但已经有了答案。
“当然没人看到我动手。”杨禄还是懒懒散散的模样，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过还真有人知道是我。我自己清楚，太上皇您也清楚。此外，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江闵心情好，也不责难杨禄没个正经。
“我放火的时候，特别避开了众人，还压着声音在关押他们的房前低语，让他们确信郁良想要杀人灭口。这样他们从宅子里逃出，一定惶惶不可终日，为求自保，只有在秋社的时候，想办法来到江勉面前，杀郁良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他们部署的一部棋，不过下到这里也就罢了。
剩下的，就交给江勉和郁良了。
博弈和取舍，江勉总得迈出一步。
“我们最近的动作，也到此为止了。你把所有的暗线都撤回来，暂时不要行动。”这把火，绝对不能烧到清纳房，烧到自己的身上。
杨禄点头，甚至不用江闵叮嘱，他便安排好了一切。
苏湄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便见杨禄走了出来，他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冲苏湄勾了勾手指头，让她附耳过来。
他在苏湄的耳边，低低说了句。
苏湄的眼睛一下亮了，不过旋即又暗了下去，陷入了烦恼当中。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有好多好多的情绪溢出。
“我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操作了。”
杨禄说完，深藏功与名的离开。
苏湄还停在原地，手托着腮帮，若有所思的琢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