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杭有羽只瞟了她一眼,微微勾了唇畔,转而又对着老夫人道:";沈小姐年纪尚小,而且孙儿还未考取功名,孙儿愿意等上一等。";
听言,沈卿卿霞光上脸,心底蔓延了无限的美意,这个偏偏少年可是以后的探花郎啊,前世钻营所求的今世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老天真的是护佑于我呢。
";好好好,你的事儿成了我这老婆子也有了个盼头,沈丫头是个懂医的,把她许给你我也放心。";老夫人是喜上眉梢,对着暗自喜悦的沈卿卿道:";沈丫头,羽儿从小便得了头疾,你要好好伺候着。";
沈卿卿搜索着脑子里的印象,前世可没有听说杭有羽早死的,这么风流闻名的探花郎若是去世她应该知道的,可见这头疾没什么大碍。可是,她心下又一沉,前世她打听了杭有羽之人一直未娶妻生子,而且纵是风流多情。沈卿卿凝思着,浑然没有发觉周围丫鬟的目光都可以把她烧成灰烬。
这时候,门外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正积怒无法发泄的杭有礼训斥道:";什么不好了这么晦气。";
";是小姐跌入了湖中,";那丫鬟正是春水,她哭着跌倒在地到:";小姐听说老夫人醒了便赶过来,结果不慎跌入了湖中,方才救上来。";
";是吗,怪不得一直没有见到美意的人影,快快,请大夫。";老夫人率着众人去了杭美意的院子,进门一看杭美意果真是躺在塌上微微呻吟,见到老夫人低低地唤了一声便是止不住地咳嗽。
";五丫头莫不是得了伤寒,这天气虽是炎热,但是这样跌进湖里也是会受寒的。";大夫人假装关切道,这个丫头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对她甚是听话,平日里也想着孝敬她,所以在这么多老爷的子女里面,对杭美意她还是不同的。
";是啊,小姐救上来的时候就一直抖着,还咳嗽不止,看着与老夫人得病一样子呢。";春水替主子急着,看看老夫人,又瞧瞧那躲得远远的沈卿卿。
沈卿卿当然也瞧见了她看过来的目光,心里纳闷,在自己府里还能落湖,说给谁听都是不信的,莫不是她撞见了她与杭有礼的丑事拿落水嫁祸自己吧,幸而方才她一直在老夫人的屋子里不曾离开,她们也耍不出花样来。
果然,在春水急着说大夫怎么还没来的下一刻,老夫人似是会意道:";沈丫头,你给五丫头看看。";莫不是把她真当成大夫了,不说那杭美意看着根本没事,即便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休想要她再浪费一丁点血。不过,看在老夫人今日给她指了一门好婚事的份上,她装模作样地上去摸了摸杭美意的额头,一点都不热,便不是发烧。再要去给她按捏脉搏,却看见她手腕上一只血玉镯子甚是名贵。
春水见沈卿卿的眸子盯在小姐的镯子上便道:";那是小姐的娘亲给小姐的,小姐一直戴着。";大夫人见了状似疼惜道:";可怜的五丫头啊,从小就死了娘亲,也就留下这么个值钱的东西可以念想了。";春水把镯子小心地取下来,然后收进桌子的抽屉里面。沈卿卿哪里能断脉,不过看着众人期待的眼光,骑虎难下道:";五小姐落水受了寒,并无大碍,调养些时日便可以了。";她站起来,如实禀告:";五小姐的病症还是请大夫再来看看。";
";不必,沈小姐说无事便是无碍了。";杭美意弱弱地呻吟道。众人嘘寒问暖告诫了她好好休息之后便相继离去。
有了老夫人的发话,沈卿卿出入杭府都受到了格外的注目,出入哪里都没了阻碍。她来到素落院,见屋里面男子一身白衣正持笔写字,日光交织着斜影洒在他白皙俊逸的脸上,有着静谧的美好。她也是确定了今后的归宿才想到来好好看看未来夫君,直觉得男子如圭如璧俊美无俦。
杭有羽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屋外灼灼看着他,笔墨未停头也未抬起,冷冷地道:";滚出去!";沈卿卿正看得痴迷,被这么一喝吓得怔在原处。杭有羽见到原来是沈卿卿,缓了脸色唤她进去。
他持笔的手依然未停下来,甚至也没有认真看她一眼让沈卿卿心里犯嘀咕,莫不是他并非中意自己可是又为何要替自己解围,在她印象中他可没有这么好心的。";沈小姐莫要误会,我也是见沈小姐不愿嫁给大哥作妾室才这么一说,待到过一段日子,这收房便做不得数的。";他说这一番话时忒地无理,甚至头都未抬。
什么!沈卿卿半晌还是未反应过来,他说一切都做不得数,做不得数啊。顿时,脑海中被愤怒和被戏耍的耻辱淹没,是啊,他这么一说还是为了她好呢,她怎么就妄想了呢。
";沈小姐救了祖奶奶我本应该替沈小姐解围的,便不用谢我了,酬金我也已经准备妥当,另外我还增加了五十两,若是沈小姐觉着不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的。";杭有羽说完这番话,终于是放下了笔墨,用桌边的干净布子擦了擦手上无意中沾染的墨水,转身看向身边一直没有作声的女子。
这一眼倒是出乎意料,女子眸子里盛着一汪水看着他,细细的腰背挺得笔直,面色微微染上红晕,拿着一种近乎在说";你很无耻";的眼神看着他。沈卿卿手底搅动着裙摆,方才听到他说的之后有一瞬是苍白羞辱的,不过毕竟经历了两世,再俊伟的男子她也是见过的,何况她对他的期盼也是为了满足自己本性中的虚荣而已并非是男女间的爱慕之意,这样一想就很快平复下来,声音娇娇平静无波:";杭公子既然感激我,便给我一些笔墨纸砚吧。";
态度上没有明显的差别,不过称呼上倒是疏离了一分,从二少爷变成了杭公子。杭有羽没想到她并不恼恨,还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声音中敛了寒意:";我书房里随时备着,沈小姐若想用尽管拿便是。";沈卿卿也不客气了,旁若无人地在桌子的另一端摆上纸卷,把笔沾了墨便认真书写起来。
自家的存纸早就给她用完了,所以兑现给姚景天的《伤寒杂病论》她只完成了一点便就搁浅了,如今见杭府多的是纸和墨,想着利用空闲尽快完成了也好尽早报答姚景天的救命之恩。她这一写便是一个多时辰,日头也渐渐地沉了下来。杭有羽写了会儿字又看了会书,见对面的女子保持着一个姿势细致地书写着,即便装腔作势也坚持不了如此之久,斜阳零零落落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晕出一层光晕来,她的墨发粘在鬓间,更是抚媚多情,眸光在沾墨的时候微微流转,似是多情又似无情。直到她停了笔墨,细腰慢慢直起来,揉了揉捏笔的那个皓腕,他才迅速地把眼光又转向手里的书卷。
沈卿卿抬头看向窗外,又回头看了一眼正专注看书的杭有羽,便收拾了自己的纸墨,不动声色地带上门。她方才一出去,杭有羽便唤了阿力进来。
";爷,你这招也太损了,说不定自认貌美的沈小姐在哪里躲起来哭呢。";阿力道,方才爷说那一番话的时候他在暗处瞧得可清楚了,沈小姐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就要哭的样子。
";哦,那她掩饰的功夫也太深了,";杭有羽思索了一下道,指了指桌子的另一边:";去,把她写的东西拿过来。";
阿力依言把厚厚一叠纸呈过来,见着杭有羽深邃的眼眸亮了亮,一张又一张细细瞧着,不由纳闷地道:";爷,那沈小姐真是懂字的?";杭有羽没有理他,这上面所写的确实是药理之物,病症之细实属罕见,还附有解除之法以及每种草药配合产生的效用,病情恢复需要的时日。详细地记述让他不得不相信沈卿卿所写的这份书稿是确实的。良久良久他才眸色缓了缓,叹道:";我是小人之心了。";
听得啊力莫名其妙,他看着桌子上的书稿虽然不识字,但也觉得甚是好看,像是作画一般,女子的笔力不是很坚硬,不似爷的那般苍劲舒缓,不过自有一番韵致,就像其本人一般该瘦的地方丝毫不见多余的肉,该丰腴的地方也比其他小姐要盈润。面对爷时,娇嗔羞恼小意痴迷都做得如此生动自然,丝毫令人生不出厌恶之感,难怪来了没多日,杭府上下的长工和帮佣都被她迷住似的,她一声招呼便有许多人伸长了脖子巴望着被她使唤。
应着爷命他好好护着沈卿卿,所以他对沈卿卿的一举一动是最为了解的。半晌,他感叹道:";若是沈小姐真有此等才华,那是许了爷也是不错的。";杭有羽自今日对沈卿卿说出那番话之后便是隐约有种不舒坦,尤其是当见了沈卿卿不恨不恼的样子,如今见到她这份书稿之后这种情绪又添了几分。听言心念微动,可是多年的克制让他不止不轻易信任一个人,更妄作是露出一分一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