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家的族长白驽踏进了白起的房间,看到谷新月正靠在白起的床前睡着了,看得出来,她的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稳,白驽使了个眼色,随行的侍女立马拿了一床薄毯,披在了谷新月身上。
谷新月本就睡得很浅,被披上毯子后,她突生疑窦,抬头一看,白家族长白驽正一脸铁青地站在白起床头,她急忙起身道:“白…白族长。”
白驽并未多言,他神色更为深沉,沉默片刻,才问道:“白起他怎么样了?”
“白起少爷无恙,只希望今晚的阵法莫要出了差池才好。”刚睡醒,谷新月眯着眼睛,轻声细语道,昨夜黑鸦的效率极高,他只对那些施法的法师放了几个烟雾弹,那些人就急忙收手了,白陌已经派人在监视这批人的行踪了,若是他们再有鬼祟,白家养着的高手会立马出手。
白驽欣慰地点点头,吩咐道:“两位医师各赏一千金。”
谷新月听完并未推辞,只轻声问道:“听说今晚和楚部落的人会施阵法,不知道到时候,我和师弟能否去现场观摩一下,以防有突发情况,或许能帮得上忙。”传说中的神木和十二天煞阵法,无论如何,她也要去见识一下。
白驽听完,紧闭嘴巴未讲话,正当谷新月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到时候我顾不上,我让白陌陪着你们。”
谷新月听完点点头,道谢后,便请辞下去休息了,她边走还边想着黑鸦,昨晚报完信后,这个臭小子一直都没有回来,他跑哪里去了?
不过此时,谷新月已经累得神魂颠倒,她回到自己房间后,倒床就睡,怕自己睡过时间,她还做了一个小人符在她的床头,既可以守着安全,防止有人对她暗自下手,到时间后,小人符会提醒她起来。
快到晌午的时候,谷新月终于醒了过来,她起床后看到黑鸦正靠在房间的桌前睡觉,桌子上还放了一个食盒,她肚子已经饿瘪了,掀开盖子一看,是包子,还是热乎的,她给自己简单洗漱后,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黑鸦也醒过来了,他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目若寒星,眉宇间有一股英挺的气质,此时他看着谷新月,她刚睡醒,看着莹润白皙,十分可爱,他调侃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吃饭的模样,丑死了!”
谷新月给了他一个白眼,不客气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黑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挑眉看了谷新月一眼,问道:“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我们去巫山,看白起的婚礼。”
“白起已经出发了?”谷新月嘴巴里塞满了包子,嘟啷着问道。
黑鸦点点头,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白家的马车出发了,十二匹白色骏马驮着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正在往巫山飞去,后面跟着骑着麋鹿的无法长老,场面十分壮观,不过无法长老的脸像是吃了铁一样,一阵黑一阵绿的。”
谷新月继续不以为意,白眼道:“那个臭老头儿脸色什么时候好看过。”她说完三下两口地吃完,拍了拍手,对着黑鸦呼道:“我们走。”
黑鸦抱着胳膊走在后面,他的眉头突然拧了起来,对着谷新月喊道:“新月。”
他并没有叫谷新月师姐,谷新月也没有听出异常,只回头脆生生地问道:“怎么了?”
黑鸦沉默了半晌,终究和颜悦色地说道:“没什么,晚上的时候不要乱跑,跟在我身后。”
谷新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用恶狠狠地语气说道:“你是我师弟,当然是跟在我后面我保护你了,你可不要瞎逞能。”说完,她回过身,拉着黑鸦的手,往外跑去,边跑边说道:“快走啦。”
黑鸦看到谷新月拉着自己的手,心中惊喜之极,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嘴角浅笑。
白府门口,白陌早已准备好了车辆,谷新月看到门口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忙把黑鸦的手放下,走到白陌跟前,一脸沉稳地走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道:“白公子,我们出发吧。”
谷新月话音刚落,一道油腻又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后响起:“谷医师,回来后记得关照关照小弟哦。”谷新月回头一看,果然是陈米那个色老头儿,他还当众给她抛了一个媚眼,配上他那尖嘴猴腮的下颌和红得宛如彩霞的脸庞,谷新月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满是敷衍地回道:“好说,好说。”
陈米立马双眼变得水汪汪,小肩膀一耸一耸的,边说还边拿着袖子擦眼泪,颤声道:“我就说了,那两位医师是我的好友,你们还不信。”祥云镇的人对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一半白眼一半关爱脑残的眼神落了过去,更多少女的眼神还是落到了黑鸦身上,如此气宇轩昂的美男子,实在是不多见啊。
谷新月上马车的时候,隐隐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清冷的目光正看着她,她毫不示弱地回头看了过去,一身穿白衣看着十分文雅的年轻人在人群中默视着自己,在推嚷的人群里,他显得十分平静,好像有些眼熟,谷新月好奇地问白陌:“那人是谁?”
白陌顺着谷新月的目光看去,见是华家医馆的华朗,便远远地点头示意,华朗也微微回礼,白陌低声回道:“他是华朗,也算是我们祥云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夫。”
谷新月点点头,怪不得眼熟,原来是昨天见过,哼,以后让你见识见识本医师的厉害,想完她径直往马车里钻去,她现在心底更在意的是,白起的婚礼。
马车飞奔而去,赶到巫山脚下的一个郁郁葱葱的平地上,被和楚部落的两名少女拦了下来,说外面的马车不能进山,他们只好改成徒步,谷新月和黑鸦轻功都不错,为了节省时间,黑鸦将白陌背在自己身上,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匆匆朝山头上方飞去。
谷新月长这么大,是第一看到婚礼,和楚部落的这场婚礼极其盛大,她环顾四周,和楚部落的人身着盛服,他们大多数都是女子,她们今日头上除了插上乌木外,都戴上了一些繁琐的装饰。
谷新月远远看去,这里的建筑都像是白玉石做的,看着饱经沧桑,两边古老的苍树下,是一排排用白玉做的台阶,上面布满了青苔,台阶的顶端,是一个古老的门坊。此时白起身着一身白色的外袍,头上戴着冠帽,风真也是一身白衣,不过身上的服侍看着十分繁琐,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帽子,镶满了各色的羽毛。
两人一人一边,手上分别端着一匹白色的布,庄严而神圣地朝台阶上走去,天空中飞着几只红色的鸟儿,像是小版的凤凰,它们边飞边叫,似乎是在撒下祝福。
谷新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几个巫师打扮的人奏起了一个古老的月笛,月笛响起,场地中间的一圈火被点燃。在场的人围着火圈,各个都是屏气凝神,这种场面让谷新月觉得,这并不是一场婚礼,它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人人都沉浸在这种神秘而古老的气氛中。
风真的脚步沉稳,她几乎面无表情,一步一步稳重地朝上面走去,白起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的肤色很白,听着呼吸很薄弱,甚至走路的步伐也不太稳,但他看着仍然面容俊美,气质清贵,白起时不时地偏过头来看风真,风真却对此没有任何地表示,谷新月心底隐隐觉得,白起是爱风真的,所以,他撑着身体也要走完这个台阶,只是看风真的脸色,她似乎并不在意这种感情。
看着白起走得如此吃力,他的呼吸也比自己想象中薄弱,谷新月的心底无比地担忧,白起的毒虽然解开了,这种状态,随时都可能死去。人群里谷新月终于看到了无法长老的身影,他之前有些狂妄的脸上变得十分焦虑,简直是愁云密布。
谷新月胸中叹了口气,继续看着眼前的婚礼,这是一场关于命运的赌徒,究竟谁可以赌赢呢?
白起和风真缓步走到台阶最上面,一长袍拖地的长者手中拿着一个巫杖,法杖是纯银色,最上面有一个弯月的造型,这位长者微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巫杖在日光下,逐渐放射出一种奇异的银光,银光不断地放大,照耀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谷新月竟然觉得身上在银光的照射下,有几分暖意,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黑鸦,他的神情已经完全陷入在这个巫杖的光辉里,黑鸦嘴角是怎么了,看什么都入神,谷新月隐隐有些担心,身后的白陌偷偷告诉她,那位长者就是和楚部落的大巫师仓禾,他手中拿着的是玄月巫杖。
巫师仓禾的嘴里开始念着神叨叨的咒语,站在台阶底下的众人都拿着右手贴到自己的胸前,一脸的虔诚,他们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伴随着月笛的声音,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得肃穆庄重。
谷新月第一次见这种仪式,心底虽然感到神圣,但却有一种难言的渗人,恨不得这个婚礼赶紧结束的好。
果然不出她所料,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候,白起晕了过去,他被人抬到一张准备好的床上,但无论如何,他们婚礼的仪式完成了,风真看起来表情依旧冷淡,谷新月心想,或许她并不爱白起,但是她选择嫁给他,选择做此次命运的赌徒,她所珍视的,应该是神木的命运吧。
“做法要开始了,无关人等回避。”大巫师仓禾冷得像冰块一样的声音响起,眼角还不自觉地瞄了眼谷新月和黑鸦。
谷新月也是见过世面的,她毫不心虚地大声道:“我和师弟是不泉山的医师,白起是我们的病人,既然我们已经拿了白府的赏银,就必须守着病人,直到他康复。万一,被某些有些人利用去了,可就不好了。”
谷新月话音刚落,大巫师仓禾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阵煞白,见谷新月没有退缩的意思,他只好冷然道:“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施阵法途中,连累了某些无辜,可不要找我们和楚部落的麻烦。”
谷新月头偏了偏,笑着眨眨眼道:“当然无关,除非你们想暗算我。”
真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大巫师仓禾已经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只一脸肃然地吩咐道:“准备施阵法。”站在仓和身后十一位穿着红袍的巫师齐声回道:“是!”
谷新月觉得他们面无表情,简直就是跟仓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十二名巫师围成了一个圈,为首的正是和楚部落的大巫师仓禾,他一人穿着大巫师的黑袍,手中拿着象征着权力的玄月巫杖,神态依然高高在上,有一种俯视众生之感。
谷新月心底也明白,像云罗大陆这种地方,巫师擅长占卜和各种奇异的巫术,法师擅长利用各种元素的法术,他们的地位在大陆上都无比的高,相对来说,可能因为更为神秘的缘故,巫师的地位更高一些。在云罗大陆上,哪个家族若是拥有强大的巫师和战斗力强的军团,就意味着可以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耀。
“怎么没见到神木?”谷新月圆鼓鼓的眼睛乱转,眼睛瞥着他们准备阵法,白起被抬到了阵法的正中间。
黑鸦见谷新月眼神乱转,知道了她的心思,在身后轻声笑道:“别急,我听说神木只有巫师施完阵法才能看得到。”
谷新月听到后很兴奋,恨不得这些老头子赶紧施阵法,她朝白起那里看了一眼,他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么安恬,反而让人觉得他已经没有了呼吸,睡在了另外一个世界,谷新月微微一叹气,他才二十岁,如此年轻,千万不要轻易地死去。
在她的信念里,不管如何的卑微与低贱,不管命运给了你一手什么样的烂牌,也要打下去,绝对不能轻易的妥协,所以,纵然她觉得阵法很玄乎,救不了人命,但她还是充满希冀,希望白起能活下来。
天色变暗,四周的火把点起,把这里的黑夜点得有些透亮。谷新月看到施法的巫师,神色有些疲惫的白族族长白驽,却突然找不到无法法师的身影,这让她心底暗暗有些奇怪。
巫师开始念起咒语,这种咒语像是有一种神秘的魔咒般,四下变得无比的冷,这种冷,好像专门钻入骨头,让人全身发出一种冷颤,冷道逐渐消食人的意志,仓禾面无表情的脸上对着谷新月冷笑了一下,仿佛在嘲弄她,让这个臭丫头不知死活。
黑鸦甚至没有想什么,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裳套在谷新月身上,谷新月从小占黑鸦便宜占习惯了,急忙用黑鸦的外裳把自己紧紧裹住,嘴巴打颤地问道:“你不冷么?”
黑鸦微笑着摇摇头道:“师姐,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不是假话,而是黑鸦真的感觉不到冷,他心底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但却不敢跟谷新月讲,他的身体,好像跟其他人不一样。
谷新月瞥了他一眼,略带心虚地说道:“怪胎。”黑鸦嘴角只微微一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谷新月说什么,黑鸦都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一种少女的灵蕙和可爱。
随着咒语的念起,圆月渐渐变成了血红色,谷新月甚至觉得,圆月后面有一重叠影,像是有两个月亮挂在头上,四周沉寂,听不到任何声响,血红色的月光洒在白起干净的身体上,似乎在给他的脸色注入一点血色。
咒语的声音越来越响,谷新月的意识在慢慢模糊,山间充满了阴气,这种阴气让她的身体抵御不住了,在她的双眼失去意识前,她好像看到了一颗无比巨大的树,它立在群山之巅,整棵树上又大又高,长满了树叶,树叶上闪着微微的金光,谷新月感觉金光照射过来,让她的内心无比的舒服与明朗。
恍惚中,她渐渐地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