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迈出步伐的楚临风停下了脚步,他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想要发作的怒气,转过身看着向远处奔驰而去的韩城,终于不再隐忍,口中厌恶的念道着:“这是谁家的纨绔子弟?”
“对了,忘了一件事。”韩城去而复返,他再次纵马来到楚临风的面前,道:“这里有魏王密令一封。”
韩城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羊皮纸,上面居然写着一首情诗:“魏水河畔,佳人窕窕,承上之眷,与妾不期,初睹芳泽,即惊天人。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愿吾之所思,即妾之所念!”
看着手中的一纸情书,楚临风将其展示在韩城的面前:“你确定这就是魏王密令?”
“糟糕!”韩城拍了一下脑门,笑着道:“不好意思,拿错了。”
韩城将羊皮纸收了回去,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便对楚临风道:“算了,上面也没有写几个字,我直接告诉你吧。”
“等等!”楚临风甚是疑惑,问道:“魏王密令,你也敢私自查看?”
韩城说道:“说是密令,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密封,我记得不差的话,上面应该是这么写的:‘楚临风,给我死守定南。’”
魏王是世间少有的豪放之君,韩城说的那句话确实有可能是出自魏王之口,但是楚临风还是感到疑惑,不用任何人说他也会牢牢守住定南城,这句话又何须让人转达。
楚临风的眼中写满了疑惑,他向韩城问道:“大王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吗?”
韩城道:“密令上就写着这几个字,不过魏王他老人家让我转告你说:‘告诉楚临风,只要他守住了定南城,回到魏都给寡人做都城令。”
“等一下!”楚临风越听越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向韩城问道:“大王这是不信任我?”
这回换成韩城疑惑了,他向楚临风问道:“大王不信任你什么?”
楚临风道:“若是信任我,何须如此承诺于我?”
韩城更是疑惑了,问道:“这是大王赏识你,有意提拔你。”
楚临风感到一头雾水,他开始怀疑韩城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他索性不准备再理睬韩城,对他道:“这些稍后再说,你快去支援老山口去吧。”
“好嘞!”韩城调转马头,然而下一刻他又回头向楚临风说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大魏国境内发生了什么吧?”
这句话真说到了楚临风的心坎上,他向韩城问道:“国内真发生了什么变故?”
韩城道:“邯国二十万大军陈兵上陵山脉,魏都原本前来支援的二十万人马,全部都去支援上陵了。”
“什么?”楚临风瞪大了双眼,他简直有些无法相信,向韩城问道:“难道大王就没有给定南城派来一兵一卒吗?”
韩城耸耸肩,挑眉道:“有啊,不就是我嘛!”
楚临风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城道:“应该是四五天前了吧!”
这一下,楚临风总算知道魏王让他死守定南城的含义所在了。
短暂思索片刻,楚临风又向韩城道:“现在,我命令你火速赶往老山口。”
韩城正色道:“遵命!”
“驾!”
“唏律律”一声,韩城与胯下战马便飞驰而去。
看着在雪地上风驰电掣般奔跑的熊健战马,楚临风不由的夸赞了一声:“好马!”
被韩城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各处山峰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不少赵军士兵冲上了山头,爬到了山头上的城垛之上,长枪与长矛失去了应有的效用,双方短兵相接。
三处较为低矮的山峰最是凶险,赵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疯狂的向山头上冲击,已经有数百名赵军士兵冲上了山头。
楚临风在心中捏了一把汗,他必须将冲上山头的敌人干下去,不然,只要赵军突破了任何一处山头,其他山头也就不用守了。
然而,此时己方大部分人马都已经冲上了山头,他的身边只有八百多名伤病员。
此刻,楚临风已经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边缘,他向伤员们开口道:“诸位,赵兵欺人太甚,凡我大魏热血男儿,都随我来。”
楚临风带着八百伤残之兵冲上了一处战斗最为惨烈的山峰。
这座山峰上刚战斗不久的欧阳锦已经满身是血,当然他并未受伤,他身上的鲜血大部分都是被他斩杀的敌人喷溅到身上的,楚临风从一名赵兵的手中抢来一把青铜大刀与他并肩而战。
距离两人不足五米的地方,楚临风斜眼一瞥就看到赵军的一位将领手持大铁剑,一剑砍去了一名年轻魏兵的右手臂。
那名魏兵的右手与身躯瞬间分离,鲜血自血管中飞射而出。
那魏兵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痛楚,他浑身颤抖却无比坚定的耸立着,身躯摇摇晃晃,却面带微笑的凝视着赵军将领。
赵军将领也杀红了眼,看到那名士兵失去右手却不倒地,他回手一剑便向魏兵的脖颈砍去。
“嗤!”
赵军将领瞪大了双眼,他持剑的右手在魏兵的身躯前滑落,还没有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他甚至没有看清究竟是谁将自己的右手砍落,就被人一脚踹下了山坡。
楚临风收回了青铜大刀,他向那名失去了右手的魏兵凝视了一眼,魏兵也看了他一眼。
这是两人第一次双眸对视,也是最后一次对视。
魏兵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他的笑是决然的,是慷慨的,也是他想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次微笑。
一名赵兵刚刚从北侧的山坡下冒出了头颅,他正要冲向战场,却不知自己早已被死神凝视。
失去了右手的魏兵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或许是失去的右手将全部的力量都暂时借给了左手,他死死的用仅余的左手抱住了那名赵兵,甚至就连楚临风都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听到了“咔嚓”一声,赵兵的脖颈在魏兵的左手搂抱下竟然错了位。
赵兵与魏兵的身躯同时向山坡下冲去,很快就淹没在了无数尸体之中。
楚临风心有所触,更是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大刀,一刀又一刀砍在赵兵的身体上。
赵兵终于在楚临风与八百伤残之兵的援助下将冲上山头的赵兵全部赶下了山头。
赵兵惶恐,他们被魏兵的血性震撼,站在北侧山峰之下与魏兵频频对视,就是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赵军行营始终不鸣金,他们也不敢撤退。
此处的战局在短时间内被扭转,楚临风又带走了八百人还有欧阳锦去支援另一处山头。
这场战斗从清晨一直打到日过正午,赵军始终都不鸣金收兵。
楚临风又一次带着人马将赵军压制在一处山峰之下。
青铜大刀直插在山头上,他双手交叠压在刀柄上,喘息着望着退出山头区域却不敢再继续撤退的赵兵。
此刻的楚临风,早已经精疲力竭,他不敢想象,若是赵兵再一次冲锋,他是否还能守得住这处山头。
“我们的援兵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喊了一句援兵来了,楚临风向后望了一眼,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些素不相识的漫山遍野的士兵竟是这么的亲切。
楚临风忍不住想笑,不止是他,他身边的每一个魏兵都想笑。
“哈哈哈……”
终于,有人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随之引起了一片狂潮。
在赵兵看来,他们眼前的敌人,那些魏兵疯了,居然笑的那么疯狂。
“杀!”
有人大喊一声,一个原本已经倒地的气喘吁吁的魏兵竟然带着满身鲜血从血泊中又站了起来,他也跟着大喊一声:“杀!”
那声音震耳欲聋,却又戛然而止,他的身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手中大刀还直指前方,双眼圆睁,他的尸体顺着山坡滚向了敌军的方向。
“杀!”
……
没有人下命令,所有的魏兵都翻过了山峰,他们向赵兵追杀而去。
赵军行营还是没有鸣金,或许也不需要再鸣金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各处山峰上如蝗虫过境般涌出了魏兵的身影,他们在追着赵兵砍杀。
冲上山峰的赵兵全线奔溃。
赵军行营中,王达慌忙走出了大帐,走出了行辕。
一时之间,王达摸不清魏军的情况,他很是疑惑,不知道突然涌现而来的魏兵到底从何而来,也不知道绕过大连山脉的那些赵兵的情况究竟如何。
只是,看眼前的这个状况,只怕西侧山谷中的人马是凶多吉少了。
魏兵只是追出了一百多米的距离,他们不是不敢追了,而是早已筋疲力尽,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追击赵兵了。
楚临风躺在雪地里,他大口喘息着,心中想着再也不想起来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
一阵凉风吹过,楚临风猛然惊醒,他对所有躺在地上的魏兵大声喊道:“起来,都起来,不能睡着……不能在这里睡……”
“下山……”
一具具尸体被抬下了山,之前还活奔乱跳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楚临风的心在滴血,今日一役,他们伤亡过半,可谓是损失惨重,甚至是惨烈。
所幸,韩城带来的援军及时的赶来,这才避免了楚临风等人的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