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城的北门之外,大纛飘扬,红蓝相交的大旗蔓延向数里之外。
王达并不在赵兵之中,至少他没有出现在楚临风的眼中。
定南城外一直都没有修建护城河,但就在楚临风于一字峡谷阻击赵军之时,定南城内的百姓就在定南帅府士兵的带领下,在城墙的四周挖了一条护城渠。
就在楚临风等人从一字峡谷退回定南城时,护城渠早就被人用木板盖住,木板之上又被连日的大雪倾覆。
这条护城渠宽足有十米,深度为三米多。
护城渠的两侧与渠底皆是用青石板铺就,每隔五米就有一条渠沟直通向定南城墙之下,每条渠沟足有半米之宽,这些渠沟也全部都用木板盖住,上面也都覆满了白雪。
为了让木板的支撑更为牢固,每隔三米就会有一道一米之宽的土墙,土墙上嵌着榫卯,这些榫卯与木板紧密的连接在一起,三米之宽的渠坑内又钉着一根根木柱,木柱中间部位被人以45度斜角拦腰截断。
被拦腰截断的半截木柱深深的嵌在渠坑里,只有被斜切的截面部分露在被石板铺满的渠坑之中。
嵌在土坑内的木柱截面与连接木板的木柱截面上各凿着一个三角形的卯眼,一个三角形木榫将上下两根木柱牢牢的连接在一起。
木柱与木柱之间又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凹槽相连通,这些凹槽内注满了石油,将三角形木榫接近一半的部位淹没。
渠沟内纵横交错的凹槽与连接着城墙的渠沟相连。
在纵横交错的凹槽边铺满了枯叶,枯叶与凹槽的上方又铺满了枯木支与腐木。
这条护城渠是在公孙野的提议下修建的,很少有人知道他修建这条护城渠的真实意图。
楚临风倒是知道,公孙野是要火烧护城渠,用以震慑与杀伤攻城的敌军,但他却不知道,公孙野究竟要如何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将大火点燃,并同时令十多里长的护城渠同时塌陷的。
赵国攻城大军在一位不知名的将领指挥下,如潮水般向定南城淹没而来。
黑压压的人头耸动,喊杀声震彻天地,攻城的赵军一眼望不到头。
然而,赵军如此巨大的阵势,竟然不见一件像样的攻城器械,就连最简单的攻城云梯也没有一个。
高高的城墙上手持弓箭的士兵纹丝不动,他们都在等待着各自长官的命令。
城墙下赵军冲锋在最前方的士兵在进入定南城三百米的范围时放缓了冲击的速度,他们将一个个木盾举在头顶,那些木盾完全将赵军士兵的身体遮挡住了,更为关键的是,每百名士兵头举木盾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渐渐聚合在一起。
一百只木盾严丝合缝的扣接在一起,如此一来即便魏军羽箭如梭,也根本射不穿木盾方阵。
定南城有内外两道城墙,外城的城墙足有十米高,内城却只有五米高,内城的城墙上几乎没有士兵驻扎,但所有的大型投石车都摆放在内城的城墙之上。
邓同一声令下,内城城墙内的二十辆巨型投石车同时射出了巨大的石块。
那些石块带着咆哮之声,撕裂了长空,凶狠的砸在了城外三百五十米到八百米的土地上。
十四颗巨石砸在了空旷的雪地中,一颗巨石直接落在了一个木盾方阵的头顶上,巨石上传来的巨大重力直接砸穿了木盾方阵,方阵中近二十人立刻死于非命,方阵下剩余的所有士兵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整整一百人的方阵,全部失去了战斗力。
两颗巨石绕过了木盾方阵落在了还未冲锋的赵军前方,又向着赵军的方向滚出了上百米的距离。
三颗巨石落在三个木盾方阵的前方,巨石砸落地面,前冲之势不减,三个木盾方阵就这样被摧毁。
二十辆投石车一轮齐射之后,每个投石车旁都有二十名民伕架着一颗巨石艰难的将其安放在巨型投石车之上。
不待巨型投石车发射出第二轮攻击,内城墙上的大型投石车已经发出了两轮攻击。
与此同时,外城墙上一百驾一人高的小型投石器也开始向城外的方阵投射石块。
顿时间,定南城墙上砲石如雨,赵军上百个木盾方阵瞬间被瓦解。
二十驾巨型投石车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第二轮砲击,赵国攻城大军便如来时般若洪水一样退去。
赵军大营,主将营帐。
王达正在闭目养神,一名将领自帐外走来,他在进入营帐之时,深吸了口气。
那名将领在来到王达的身前时,单膝跪地,恭敬道:“定南城防之坚固,实在大出末将所料,我们即便再有几十万人马也不可能攻陷定南城。”
王达睁开双眼,向那名将领问道:“我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那名将领道:“重伤千人,死亡两千人,其余攻城之人皆有不同程度的创伤。”
“什么?”王达被那名将领口中的伤亡数字震撼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骸下胡须抖动,向跪在地下的那名将领质疑道:“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那名将领道:“我们低估了定南城,在定南城内有二十架巨型投石车,还有不下四十架大型投石车,更恐怖的是城墙上还有不少于一百架小型投石车,我们的攻城部队根本就无法靠近定南城。”
王达道:“早就听说定南城造了二十架巨型投石车,没有想到这二十架投石车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在王达的示意下,那名将领站了起来,随后他又命令营帐门口的守卫道:“你们给我把萧雁北找来。”
营帐门口的一名守卫领命而去,不多时,那名守卫就带着萧雁北来到营帐中。
“将军!”萧雁北一进帐门就向王达躬身行礼,轻声问道:“您找我?”
王达点头,看向萧雁北,用一双不容置疑的目光逼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定南城里只有四百架小型投石器,在一字峡谷烧毁了三百二十架,为何定南城的城墙上还有一百架投石车?”
萧雁北沉默了一下,道:“我在离开定南城时,定南城内的确只有四百架小型投石器,也许那多出来的二十架是这段时间新锻造出来的也说不定。”
“不可能。”营帐内的另一名将领反驳道:“定南城内本就有四百架小型投石器,就算他们在我们到达一字峡谷之时开始准备制造投石器,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造出任何一架投石器。因为据我们所知,定南城内并没有会做投石器的百工。”
萧雁北道:“定南城内的二十架巨型投石车是五个月前开始制造的,这二十架投石车的总工程师是公孙野,赵宇将军说定南城内没有会做投石器的百工的言论,恐怕是站不住脚的。”
王达没有开口,赵宇显然有些惊讶,萧雁北继续说道:“五个多月前公孙野是带着十名百工来到定南城的,制造这二十架巨型投石车时,征召了五百名会木工的民伕。”
“定南城在短时间内就算想要制造一百驾投石器,恐怕都不是一件难事,何况是二十架。”
赵宇有些丧气的道:“如此说来,我们是真的无法攻破定南城的城防了!”
萧雁北道:“再坚固的防守也会有漏洞,外面攻不破,就只能从内部攻破了。”
赵宇说道:“如此说来,萧小将军已经有了攻破定南城的办法了?”
萧雁北道:“我没有,但是王老将军有。”
王达终于开口:“没错,我确实早有了攻破定南城的办法,刚才的战斗,就是给定南城的一个信号。”
黑夜很快就笼罩了整个大地,寒冷的黑色夜空,又飘起了白色的雪花。
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出现在赵军大营之外,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站在赵军大营的门口。
“谁?”
“什么人?”
赵军营地门口的守营士兵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他们严阵以待,随时提防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神秘人。
神秘人的斗笠与蓑衣上布满了皑皑白雪,他与赵军大营门口的守卫士兵相聚三米,一双鹰目扫视在几名士兵的身上时,守卫士兵才发现了身穿蓑衣之人的到来。
“把王达找来。”神秘人的话语很简单,只有五个字。
赵军兵营的守卫面面相觑。
硕大的斗笠将神秘人的脸颊完全遮挡住了,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从他的体型还有身上的气质以及口音判断,这是一个年轻人。
军营门口没有人离开,却又有人向神秘人喝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神秘人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大营门口,他似乎不屑于搭理这些低贱的士兵。
“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军士兵再三询问,神秘人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众多士兵面面相觑,看着神秘人单薄的身影,他们竟不敢上前一步,只是傻呆呆的站在原地,手持着青铜大刀做着随时扑杀的举动。
“怎么回事?”一位百夫长从军营内走来,来到军营门口时,他才注意到了军营大门外的神秘人。
百夫长瞬间谨慎起来,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神秘人轻抬斗笠,终于说了第二句话:“我要见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