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临风的眼中,欧阳云的任何保证都不值钱,因为楚临风自小便明白一个道理:
局势难测,世事难料,在结果没有来临之前,任何保证都有无法兑现的可能。
所谓的保证,不过就是为了振奋人心,提高成功的机会的一句口号而已。
楚临风要的仅仅只是几个千夫长对此地的高度重视。
很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巡视完三个城门后,楚临风直接走下了城门楼,他正准备向城主府走去,城墙下一个挎着花篮的娇小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兵哥哥,买花吗?”
为了防止赵范身边的那个神秘人利用绝世武功从城墙上飞来飞去给城外的赵军传达消息,楚临风下令即使是城墙下也要派兵驻守。
只不过,城墙下驻守的士兵二十步一岗,他们的布岗极为松散,为了扩大监视范围,每隔一刻钟,他们都会两两相互换岗,并借此活动一下筋骨。
每隔两个时辰才会有另一队士兵来与他们交接换岗。
被叫兵哥哥的那名士兵看向眼前的卖花女子。
这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寒冷的冬季,她的小脸被冻得通红,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稚嫩,她的脸上涂满了脂粉,一头秀发高高的束起,楚楚可怜的表情让那名士兵心中顿生怜惜之情。
但是,身为士兵,他有自己的职责,脑海中正在思索着该怎么拒绝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的时候,他的耳中又传来了小姑娘的声音。
“兵哥哥,你就买一朵吧,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
小姑娘的眼中噙着泪水,水汪汪的眼睛似乎也会说话,在恳求那位士兵买一朵鲜花。
士兵叹了口气,道:“小姑娘,花我就不买了,我这里有两枚刀币,你都拿上吧。现在外面不安全,你快回家找自己的父母去吧。”
说话间,小姑娘眼中的泪水愈浓了,她很是激动,对士兵说道:“我不能白拿你的钱,而且我手里只有十五朵花,最多只值十五铜贝。”
各大战国之间的流通货币为铜贝、布币(铲币)、刀币、银子、金子。
通常情况下,十铜贝可以兑换一布币,十布币可以兑换一刀币,十刀币可以兑换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可以兑换一两金子。
铜贝、布币和刀币都是青铜制作的,只是形状和大小不同。
铜贝与贝壳相似所以被称为铜贝、布币的形状类似于铲子,所以又被称为铲币、每个国家的刀币因为形状大小和重量都有些差异,实际兑换情况是按照称量计算的。
魏国士兵的俸禄一个月也不过两刀币,小姑娘说什么也不敢要士兵的刀币。
士兵只是看小姑娘可怜,并无意购买她手中的花,他无奈的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刀币,我把你明日的花也买了,这样总行了吧?”
小姑娘几乎是哭着点头,她激动的把手中的鲜花都塞到了士兵的手中,然后说道:“兵哥哥,你是个好人。”小姑娘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双目中噙着的泪水不断滑落,但是很快她又高兴的说道:“明天我还来这里找你,我要亲手给你制作一个全世界都独一无二的花捧。”
小姑娘就像是一个得了奖状的小孩子般,她奔奔跳跳的转身,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灿烂的笑容。
“啊!”
突然,小姑娘大叫一声。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正在饶有兴致的盯着她观察。
那名士兵之前一直在和小姑娘聊天,他居然也没有发现小姑娘身后的那个人的到来。
听到小姑娘惊恐的尖叫声后,他才看到了楚临风的身影。
“大……大……”
士兵比小姑娘还要惊慌,他浑身都在颤悚,口中连一个完整的字节也发不出来。
楚临风看向士兵,质问道:“你就是这么站岗的?”
那名士兵简直快被吓出心脏病了,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楚临风看向卖花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也在颤抖,微微隆起的胸脯在明显不合身的雕花裙下不断的抖动着。
小姑娘是真被吓着了,挎着花篮的左手一松,花篮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很长时间楚临风都没有说一句话,原本要和这名士兵换岗的另一个士兵,也迟迟不敢走过来。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楚临风才再次开口,但至于到底过了多长的时间,那名士兵根本无法猜测。
“如果我是那个神秘人的话,就在你疏忽的这段时间,足够我在城内城外往返好几次了。”
楚临风不再看向那名士兵,他将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卖花的小姑娘身上。
这个小姑娘的行为实在有些怪异。
城外大兵围城,整个定南城所有的老百姓都参与了城防建设,所有十三岁以上的男女都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岗位上,做一些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个小姑娘居然还有闲暇出来卖花,何况,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谁又有心情买她的花呢?
而且楚临风与这个小姑娘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面了,不久之前她还曾拿着三百两欠条在帅府外向曹贵索要钱财。
带着脑海中的疑惑,楚临风向小姑娘问道:“这外面十几万赵兵围困定南城,随时都有进攻的可能,你不怕吗?”
小姑娘颤颤巍巍的惊慌道:“我……怕……”
楚临风道:“既然怕,还来这里?”
小姑娘道:“城里的人都不买我的花,我只好跑来这里碰运气了。”
楚临风道:“这座城里像你这么大的姑娘们不是在帅府帮忙就是在各处兵营帮忙修补战服,你为何不去?“
小姑娘突然变得很委屈了起来,眼中的泪水像是被拧开的水龙头哗哗流淌不止:“我不是定南城的人,两个月前我和父母一起来这里做生意,但是后来他们被几个坏人抓走了,我一直在城里卖花顺便也在找他们。”
“你撒谎。”楚临风不管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面无表情的道:“定南城内的老百姓一直都很安居乐业,哪里来的坏人,何况你的父母是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他们?”
“呜呜……”
听到撒谎两个字,小姑娘哭的更加伤心了,最后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直让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于心不忍。
城墙下的士兵站在楚临风的身侧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那小姑娘的哭声让他心颤,也让他心中顿生慈悲之心。
楚临风只是看着坐在地上埋头痛哭的小姑娘,又是许久的时间,一句话也不说。
“大……大人……我看她,不像是会说谎的人,这么小的小姑娘,肯定是遇到难事了,不然也不会哭的这么伤心。”
或许是小姑娘的哭泣声,让胆小的士兵心中生出了一点点胆气。
他说话时身体虽然在颤抖,但总归说出了一句话完整的话。
“哦?”楚临风反问了士兵一声:“哭的伤心就不会说谎了吗?”
或许,士兵觉得楚临风很不近人情,但他再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渐渐的,小姑娘的哭泣声停了下来。
但她的身躯还在抽搐,娇小的头颅也一直埋在身下,始终没有抬起来。
此时,楚临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哭完了就抬起头,告诉我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抓走你的父母,我帮你找他们。”
小姑娘慢慢地抬起了头,她的双眼红肿,眼中满布血丝,她脸上的伤心之色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在抽搐的身躯影响下,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不认识他们……一个多月前……他们抓了我的父母,让我……替他们办事。”
楚临风问道:“他们都让你了做什么?”
小姑娘说道:“有一个叫楚临风的人,他们让我给一个刀疤大汉传话,并且向他索要三百两银子。”
听到小姑娘这句话,楚临风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很明显,这是有人在冒充他。
“等一下。”楚临风对小姑娘问道:“你不知道楚临风是谁吗?”
小姑娘突然惊慌了起来,连连摇头道:“我真的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
楚临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的名气也不是那么大,并不是每一个生活在定南城的人都认识自己。
可是楚临风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问道:“难道你在定南城这两个月就没有听说过楚临风,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
小姑娘的眼神从楚临风和旁边那个士兵的身上扫过,她的声音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楚临风道:“有话就直说吧,有我在,整个定南城还没有什么人敢把你怎么样。”
小姑娘小声说道:“我听说过。”
楚临风道:“既然听说过,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向他打听你父母的下落?”
小姑娘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不敢!”
楚临风道:“不敢?你怕什么,他还能吃了你吗?”
小姑娘用天真般的眼神凝视着楚临风,带着泪痕的粉嫩小脸蛋,实在可爱极了,她用孩童一样的腔调,刻意强调着说道:“这个坏人现在可是定南城帅府的掌印之人,我不敢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