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很失望,楚临风始终没有同意让他一起去赵军大营。
三个月前,楚临风打败临水镇的五万赵军返回定南城时,第一个跳出来阻止公孙野将帅印交给楚临风的人就是周通,而且他当时的言辞还很激烈。
因此,两人平时并不怎么搭边,即便是同在定南城为官,两人之间基本上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关系。
更为紧要的是,楚临风的身边带着一个小仙女,再带一个老男人,岂不是大煞风景?
楚临风手持使者符杰,一路穿行在赵兵遍布的大地上,右手牵着花小雨嫩滑修长的小手,一路之上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拦路的赵兵,只是引来了不少赵兵侧目的目光,与不少猜测的议论声。
临近赵军大营时,楚临风向花小雨问道:“我听说赵范是你们赵国的开国功臣,他一生经历过你们赵国的五代君侯,我很好奇,他的年纪究竟有多大?”
花小雨道:“这个问题或许除了他本人,应该没人能回答你。”
楚临风问了花小雨许多话题,可他得到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越是临近赵军大营,楚临风的心情就越是紧张,他的脑海中在不断的思考,赵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头。
王达尊称赵范为老师,按照正常思维来说,赵范应该是一个比王达要年老很多的一个老头。
来到赵军大营门前的两人终于被大营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楚临风持着符杰对门口的百夫长道:“定南城使者,求见王达老将军还有赵范老前辈。”
百夫长上下打量了楚临风几眼,又在花小雨的身上瞄了很长时间,之后才趾高气扬的说道:“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两刻钟的时间后,楚临风和花小雨才被百夫长接到了赵军大营的主将营帐之中。
距离主将营帐不远处的一处营帐内,王达、李赫、呼延雄还有赵范正在研究一份刚刚从魏国境内传来的战报:
魏良已经带着十万大军赶到了魏都城外,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封连山的十万大军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封住了齐国二十万大军东归的道路。
两个即使在魏国也是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将领,田无忌、魏彻各自率领十万大军从东、西两侧将周显夹在了中间。
在周显所率大军的北侧,是从邯国风驰而来的楚北辰的二十万大军。
原本围困魏都的姜完和围困宁城的周显两国大军被迫合兵一处,被困在了一处巨大的谷地中。
这份战报最让人惊奇的是,齐国境内又调集了二十万大军,但这二十万大军却始终被阻挡在魏、齐两国长达八百里的边界线上,无法向魏国寸进一步。
而挡住这二十万大军,又令南庆十万大军从南梁山无功而返的人,竟然又是一个声名不显的年轻人,升任东河郡太守不足三年的田琦。
赵范觉得自己已经很高看魏国了,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个有着天下第一大国之称的邻邦了。
分析完了那份战报以后,四人将讨论的话题转移到了楚临风的身上。
李赫有些怀疑的道:“楚临风突然来我军大营,难道是跟魏国境内的战局有关?”
“这不可能!”王达他摇了摇头,用肯定的语气道:“定南城被我们全面封锁,连只蚂蚱也跳不出去,他们不可能会得知魏国境内的情况。”
李赫道:“那他在此刻代表定南城出使我军又是为何?”
呼延雄道:“猜来猜去有什么用,直接去问问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来意,不就行了?”
王达看了呼延雄一眼,他转目看向赵范,道:“老师把他们安排在主将营帐中,莫非是有何深意?”
赵范闭着眼睛,脑袋似乎在微微的晃动,他说道:“我在听。”
王达、李赫还有呼延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他们有些不太明白赵范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看着赵范似乎真的在很认真的听着什么的样子,他们一时间没有敢打扰赵范的心神。
片刻后,赵范微微一笑,正襟危坐起来,口中道:“原来如此。”
王达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赵范的脸上挂着一幅很自信的神色,向三人解释道:“楚临风此来,是为了定南城内的尸体而来。”
说话之间,赵范从营帐内的桌案前站了起来,对着王达道:“定南城内有我军上万名士兵的尸体,他们要交还给我们,你们提前安排一下,做好交接的准备。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希望我们帮他们将数千名魏兵的尸体一并安葬,你们先讨论一下,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处理,我去会一会这位小朋友。”
楚临风并不知道,赵范已经洞察了他此来的目的,从双方的心态上而言,他算是失去了先机。
在赵军的主将营帐中已经等候了差不多快半个时辰的楚临风,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了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心情越来越紧张,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危险在向他逼近,但他又说不清,这个危险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花小雨没有楚临风的那么多心思,所以她没有任何的忧愁。
不管走到哪里,即使身处敌营之中,花小雨也能找到属于她的乐趣,她一点都不着急,完全不将自己当外人,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将赵军的整个主将营帐翻了个遍,时不时的还在营帐门口逗一逗守在帐门外的士兵。
花小雨十足是一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快乐小少女。
此时,花小雨又将自己那颗小脑袋探出了营帐,她一只手扶着旁边的营帐,另一只手拽着营帐门口的帐帘,那颗晶莹剔透的小脑袋不住的左顾右盼。
突然,她猛地收回了探出营帐的头颅,来到楚临风的身边,轻声笑道:“前辈爷爷来了。”
楚临风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前辈爷爷”是谁,不过赵范的到来,让他马上明白了过来。
赵范一进营帐便说道:“让楚小将军等了这么长时间,真是罪过。”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赵范不等楚临风开口,直接挑明了话题说道:“不知小将军何时能将我军遗留在定南城的士兵尸体送出来?”
楚临风愣怔的看着赵范,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老头虽然白须白发,但是精神烁烁,双目炯炯,虎背熊腰,他的身体看起来比王达还要结实。
楚临风没有时间怀疑这个老头的真实年龄,他在思考,赵范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提前洞察先机,莫非他真的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之能?
赵范始终在微笑着看着楚临风,楚临风脸上的这种诧异表情,赵范早就料到了,他再次开口道:“我已经让王达那几个后生晚辈去安排迎接我军将士尸体的事宜了。”
白发白须,一副仙风道骨模样般的赵范,完全不给楚临风喘息思考的时间,接着对楚临风道:“你已经来到我军大营一个时辰的时间了,这件事你是不是得赶紧回到定南城提前安排一下?”
在很短的时间里,楚临风就已经将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思索了一遍,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赵军奸细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赵军大营。
而且,这个奸细也没有必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将这个并不算太紧要的消息传递出去。
所以,对于楚临风来说,这件事的确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就在赵范将要再次开口说话时,楚临风将脸上的诧异表情瞬间就收了回去,他径直来到营帐中左侧的一个桌案前,席地而坐。
端起桌案上的一个茶壶就向茶杯中倒了一杯茶,只是他一口喝进肚中又全都吐了出来,并说道:“这茶都凉了。”
赵范脸上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亲自将一个铜壶里加满了水,放在了营帐中的一个炭火盆上。
既然楚临风不着急,赵范更不着急,他来到了主案前,也是席地而坐,在等铜壶里正在烧开的水。
自从赵范到来后,花小雨老实了许多,起码没有再四处乱窜了,只是一直用右手支撑在桌案上,托着自己的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营帐中的楚临风和赵范,对楚临风如此出人意料的作态感到非常的奇怪。
“嗤!”
铜壶上终于冒出了翻滚的水汽,热水烧开的声音让营帐中的沉闷终于被打破。
营帐内并没有侍卫,作为东道主的赵范正准备亲自给楚临风桌案上的茶壶添水,楚临风抢先一步来到铜壶前提起了铜壶,并说道:“您是老前辈,这种活计应该让我这种年轻人来做。真要让您这种活化石来给我添茶倒水,那岂不是折煞我这后生晚辈了?”
赵范道:“你手持使者符杰,难道就是专门给我煮茶来了吗?”
楚临风道:“您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是为了你我两军战死的将士尸体而来。”
赵范道:“我军早就做好了接收我赵国儿郎阴魂归土的准备,只是我看楚小将军一点都不着急。”
楚临风慢悠悠得到:“着急有什么用?”
轻嘬了一口滚烫的热茶,楚临风顾左右而言其他:“天下各国的茶果然还是齐国的茶比较好,赵茶实在忒难喝了点。”
“小雨!”楚临风呼唤了即将快要睡着的花小雨一声,道:“来帮我把这壶里的茶水倒掉。”
楚临风居然随身携带着一包茶叶,重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后,才向赵范道:“老前辈要不要尝一尝我大魏国的茶?”
赵范道:“人老了,还是喝白水的好。”
慢慢地品味着新泡的茶水,楚临风闭口不谈尸体如何处理的问题,反而向赵范问道:“听说赵老前辈是赵国的五朝元老,而且还是赵国的开国元勋,我实在很好奇,老前辈今年高寿几何?”
赵范微微一笑道:“年岁于我早就没有任何意义可言,所以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
楚临风道:“我来算一算。”楚临风掐着手指头,口中像是算卦般念念有词:“赵国自献侯开国以来,献侯在位十五年,烈侯在位四十五年,敬侯在位十一年,成侯在位二十四年,武侯在位五十五年,成王在位不足六年,当今的这位惠王已经当了五年的赵王……”
楚临风好似被吓了一跳:“这么算下来,赵国已经有一百六十年的历史了!而老前辈你比赵国存在的时间还要早上那么几十年,这么说来老前辈今年没有二百岁也差不多了吧!”
赵范有些不置可否,他突然笑出了声,他完全是被楚临风给逗乐了。
花小雨在一旁听得很认真,她从来没有想过,被她称为前辈爷爷的赵范,居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年岁了。
其实,楚临风是真的被自己算出来的这个数字给吓了一跳。
不管是哪一个国家,真要有这么一位活化石级别的开国元勋,不被当神明一样供起来,那才叫怪事。
不止是楚临风,很多人都想知道,赵范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大的年岁,还如此生龙活虎的。
赵范开口道:“我还真没有察觉,原来我已经活了这么大的年岁。
在这个时代,很多五六十岁的半百老头,开口闭口都会以老夫自居。然而年龄逼近二百岁高龄的赵范,却开口闭口是“我”,竟然从不以“老夫”自称。
楚临风有些怀疑,莫非赵范自己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吗?
两人在营帐中居然又闲谈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眼看着天色已经慢慢地有昏暗的迹象,而楚临风还是闭口不谈如何交接尸体的问题。
王达、李赫还有呼延雄等人却是都等不及了,三人的身影不断的在主将营帐门口打转。
营帐中传来的笑谈声,更是让他们抓耳挠腮。
不知不觉,天色彻底昏暗了下来,楚临风索性大大方方的在赵军大营中住了一晚。
定南城的许多将领,包括楚玉在内,都在为楚临风的安危感到心急。
他们不知道楚临风在赵军大营里出了什么问题,竟然一夜不归。
第二日一大早,议事厅内又经过一场激烈的讨论后,周通名正言顺的被公孙野派往赵军大营,前来探查楚临风与赵军交涉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