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迅速离开，连翻四座山峰才停下。
“咚，咚……”
有节奏的搏动自地下传出，一下一下，平稳有力，仿佛有个心脏在跳动。
“咚，咚……”
大地跟着跳动，草木、山石、水流也随着节奏在一上一下地起伏。
秦烨的心也在跳动，每一下都极其狂野，似要从胸膛蹦出。他胸口憋闷，呼吸困难，疯狂调动灵力抵抗，然而丝毫作用不起。他想驭器高飞，身体却不受控制。
他趴倒在地，干裂的唇吻上草木，目光四下梭巡，这才发现，此山一片死寂，连只蚂蚁都不踏足。
“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无孔不入。他感觉血液在倒流，身体要爆炸。他就像一个溺水的孩童，被无助与恐惧淹没。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这是要灭世吗？”他想着。脑中灵光一闪，他决定反其道而行，放弃抵抗，舒展四肢，强迫自己放松。
“咚，咚……”
像是贯穿黑暗的魔音，想要君临天下。每响动一下，他的身体便弹跳一次。呼吸终于顺畅，他大口喘息，酣畅淋漓。
他默数着时间，在黑暗中期待黎明来临。这是漫长的等待，在濒死的边缘挣扎着数心跳。
曙光乍现，他失望了，心跳并未停止。他只得另寻他法。他想到家乡的舞狮子，一名大汉手持棒槌，卖力地敲鼓，一下一下，强健有力，不正像这心跳声？狮子随着节奏起舞，送上一场视觉盛宴。
下一次心跳，他在弹起落下时，身子稍稍抬起了一点。再一次心跳，他身子又挺直了几分。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来，开始随着心跳跳动。一下一下，双腿合并绷直，如同僵尸。这是个笨方法，但有效。
每一次跳动，他既要完全放松，又得小心翼翼地控制身体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稍有不慎，便会摔倒，再品尝一回溺水般的痛苦。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足足耗了四天，他踏出了魔鬼的巢穴，结束了噩梦。他所不知道的是，他在无意中创下一个壮举，活着走出了这片山脉的生命禁区。
他驭器远遁，寻了处隐蔽之所，盘膝静坐。
不大一会，接连十几道妖气从上空掠过，径往东去。
他目光闪烁，似乎自己所在的山峰并无妖气腾空。
他在山间转了转，确保万无一失后，在山腰灌木丛中开了个洞口，直通山腹，继而将洞口遮掩，遂静静修炼。
这片山脉灵气氤氲，比起鳌头岛强了数倍，堪称洞天福地，正是苦修的绝佳道场。
山中无岁月，匆匆就是三年。这三年，他心无旁骛地修炼，若非要觅食果腹，差点就化作一块磐石。但苦修的效果差强人意，天道酬勤只是一句笑谈。
起初，修炼一帆风顺，徜徉在浓郁的灵气中，感觉如鱼得水。不久后，他心痒难耐，将四枚青冥丹相继服下，修为暴涨了一截。但品尝过高歌猛进的甜头，他再也不满足滴水穿石的速度。至为关键的是，他渐渐体悟到，仅靠打坐闭关，至少要花去二十年才能将蕴灵中期修至圆满境界。倘若蕴灵后期的修炼时间再翻一番，今生便毫无悬念地止步蕴灵期，这是他无法承受之重。若不甘于碌碌无为，就只能另辟蹊径。
他掸落身上的尘土，结束了修炼。取出一枚竹简，贴在额头，一丝神念探入其中，一篇密密麻麻的文字浮现脑海：“青冥丹，主材：一阶妖兽的内丹、汨罗果、曲曲草……”
丹方记载很详细，从材料的形状药性到炼丹的步骤，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给他这样的新手带来了福音。
他钻出洞府，眺望连绵起伏的山峦。在这里，只要实力足够，一阶妖丹遍地皆是，至于汨罗果和曲曲草，就要看机缘了。
他在山间徒步跋涉，几次寻到药王都遭遇了妖兽，一番恶战，有惊无险地退走。有一次，他在泉边饮水，也与三只妖鸟狭路相逢。鸟爪一挥，刀芒剑气纵横，羽翼一扇，钢针般的翎羽如乌云蔽日，他使尽浑身解数才将其惊退。
这一日，他寻到一株流光溢彩的小苗，仔细鉴定后，断定正是汨罗果树的幼苗。他大喜过望，继续搜寻，却无奈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左逛右逛，林木无边，怎么也走不出去。他驭器升空，又被一层无形的阻力拦住。
“阵法？”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山间所遇妖兽皆是一阶妖力，这座阵法等级也不会高，应该也是一阶阵法。虽对阵法一窍不通，但想来低级阵法覆盖范围有限，阵基必然就藏在这片山林间，只要将之毁了，阵法自破。”他目光迷离，手捏下巴，暗自沉吟。
他召出长枪，将林木全部砍伐。见阵法无恙，又将土石剐了一层。阵法荡起涟漪，他手下不停，四方扫荡，砸得土石四溅。
“停！何人闯我禁地？”一声怒吼传来。
他循声望去，一只体型壮硕的野猪冲了出来。
“猪也会说话！”他面上露出笑容。
“什么叫猪也会说话？”野猪暴怒。
“道友莫怪，第一次见到妖兽口吐人言，是我少见多怪。”秦烨不欲在阵中与其动手，虽然动用天眼术，已看出对方也不过一阶中期修为。
“妖兽？我妖族乃是灵物。”野猪哼哼。
“口误，口误，道友乃是灵兽。”秦烨莞尔。
“人类，你是炼丹师吗？”野猪并未发难，语气渐缓。
秦烨道：“暂时还不是，不过我持有丹方，打算炼丹。”
野猪问：“什么丹方？”
秦烨如实相告：“青冥丹，一阶丹药，可促进修为，突破瓶颈。”
野猪点头：“好，人类，你若能接住我一击，我就与你合作一把，共同炼制青冥丹。”说着双目转为赤红，喷出两抹血光，身体吹气球般膨大了三倍，前腿在地上刨了刨，埋头冲来。
秦烨双脚不丁不八，双手乍开，抓住猪耳，与其相抵。相持了一阵，他爆喝一声，将对手撂倒在地。
野猪道：“了不起，单论力量，在这片山脉，除了虎王，还从来无人能压我一头。”
秦烨心中一动，问：“虎王修为有多高？”
野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虎王是西方山脉的主宰，自然是一阶巅峰修为，但其法躯早已跨入二阶范畴。你连这都不知道，居然敢孤身一人闯进这片山脉。你得庆幸，没有遇见虎王。虎王对人类恨之入骨，惨死山中之人几乎都是命丧虎口。”
秦烨道：“我在一条湖和一条河中都曾遇见冤魂，他们莫非就是为虎王所杀？”
野猪道：“不错，虎王喜在水边进食，而且命丧虎口的修士不进轮回，只能为虎作伥，沦为伥奴。”
一人一猪朝阵法内行去。野猪领路，秦烨紧随其后，亦步亦趋，时而东折西转，时而进一步退三步。
穿过阵法，眼前一亮，两株流光溢彩的小树比肩而立，枝头缀满了沉甸甸的果实。果实浑圆，青色的果皮上镶嵌着点点红斑，正是他久寻不遇的汨罗果。
野猪道：“这两株汨罗果树，我已守护百年之久，也曾生服过，但药力不显。”
秦烨道：“在下秦烨，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野猪道：“赤眼。”
秦烨惊道：“赤眼山猪？”
赤眼道：“我若是赤眼山猪，这片山脉早臣服在我脚下了。我体内确实有赤眼山猪的血脉，不过妖力不臻至二阶，连激活血脉的手段都使不出。而我资质平平，在一阶就已磕磕碰碰，想要突破何其困难，否则也不会与你合作了。”
秦烨叹道：“我也大致如此。不过要炼制青冥丹，还需曲曲草和一阶妖丹，赤眼道友能否寻到？”
赤眼道：“东方草原有曲曲草。至于一阶妖丹，西方山脉中的妖兽大多已成气候，杀妖取丹不易，但东方草原的情形就截然不同了，你一去便知。除此之外，还需一口炼丹炉，你有吗？”
秦烨摇头。
赤眼道：“那你就向同村的炼丹师借一口。”
秦烨眼珠一转，道：“我来自黑河村，村里就我一名修士。”
赤眼奇道：“黑河村？没听说过。据说所知，东边的落日村和南边的守护村都有修士出没，但守护村势力庞大，你想办法去落日村弄到炼丹炉。”
秦烨道：“赤眼道友对各方势力知根知底，与你同行，必能马到功成。”
赤眼将头摇得像拨楞鼓一样：“不，我是不会离开山脉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我提供汨罗果，另外，炼丹需要地火，我会寻到地火，再配合你炼丹。丹成之后，我只取三分之一。”
秦烨问其原因，它支支吾吾不肯说。秦烨腹诽，还不是贪生怕死。
商议良久，赤眼催他离开：“山脉中的灵药全都名花有主，机缘难求。你速速动身去东方草原。记住，在日出之后直接御空飞走，这个时间段最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