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一名黑衣青年脚踩枫叶法器,一飞冲天。在其身后,三条两丈长的青蟒紧穷追不舍。
青年越飞越高,渐渐没入云层深处。随即他便后悔了,因为苍天高度有限,上方无路。
他在虚空遨游,无论遁速多快,飞行多久,始终在方寸之地游弋。他回头一看,妖蛇的情形一般无二,缀在其后,不管使出何等手段,也无法拉近点滴距离。
他灿烂一笑,笔直下坠,没入劲草中,倏忽不见。
妖蛇追至,神念释放开来,风吹草动,兽跑虫行,尽收脑海,但那名青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定是身怀异宝,能屏蔽神念搜索,但碰上我等,是他的不幸。”一条妖蛇口吐人言。
其同伙齐齐点头,继而它们蛇口大张,蛇信吞吐不定,很快锁定了对手。这是蛇类的看家本领,凭热量感应猎物。
野草起伏,黑衣青年一跃而起,驭器腾空,径往西去。妖蛇隔空施法,终究未能将其拿下。
一直追到草原尽头,目睹对方隐入山脉中,妖蛇才悻悻而返。
这名青年自然就是秦烨。一年光景,他养羊引蛇,成功收获了百余枚妖丹,但最终也引来了三条一阶后期的青蟒,将他追杀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他立身山巅,极目远眺,眼中射出两行实质的青芒,超出神念笼罩范围的草地,在其目中历历可辨。这是他吞食百余枚蛇胆后修成的灵目神通,他称之为青蟒灵目。
当赤眼再见到秦烨,并得知他猎杀了百余条妖蛇时,其惊骇之情溢于言表。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身子战栗,结结巴巴地道:“秦道友神勇无匹,战力惊人,不会对小猪下毒手吧?”
秦烨又好气又好笑:“多你一枚妖丹不多,少你一枚妖丹不少,我只想要青冥丹。”
赤眼很自觉地道:“三样材料中,妖丹最难获得,秦道友居功至伟,小猪也不敢贪婪,炼制出青冥丹,你我二八分,我二你八。”
它领着对方来到一条山沟,钻入一座洞穴。洞穴幽深,干燥炎热,宛如一座天然的熔炉。
行至最深处,洞穴霍然开阔,一簇地火熊熊燃烧,湛蓝的火焰舔舐着虚空,冒出寥寥青烟。
赤眼邀功:“此处地火烈而稳定,乃是炼丹的首选之地,再加上地处偏僻,妖兽匿迹,整片西部山脉,绝对寻不出第二处来。”
秦烨颔首,取出炼丹炉,置于火上。又取出一堆盆盆罐罐,将汨罗果和曲曲草按比例混在一起,捣成粉末。
待炼丹炉发热,他取出一枚一阶初期的妖丹,投入炉中。
妖丹流转着水蓝光泽,涨缩不定。随着时间推移,一点黑色的液体流出,那是妖丹内蕴的丹毒。祛除丹毒正是炼丹的第一步。
秦烨正要加入其它药材,妖丹“砰”的一声炸裂了。
他脸色阴霾,赤眼开导:“炼丹一道难于上青天,一看天分,二看资源,三看努力程度,想一次性成功是不切实际的。”
他们探讨了一番,断定症结在于火候把控不到位,秦烨遂专门负责控火。
第二次,他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但到了最后关头,还是一时失手,妖丹又炸裂了。
赤眼很开朗:“不怕,我们准备充分,这么多灵材,绝对能堆出两名炼丹大师来。”
秦烨心头在滴血,每一枚妖丹都是他拿命搏来的,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好在吸取教训后,他控火的手法渐趋娴熟。但他们又在其他步骤频频犯错。直到第十炉,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当药香溢出时,他满怀期待地掀开炉盖一看,炉中哪有丹药,分明是一堆黑乎乎的粉末。
一人一猪傻了眼,取出丹方反复阅读,闭目思考,又热烈讨论,争辩得面红耳赤。最终,将问题归于加入药草的时机不对。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屡试屡败,接连炼坏了二十炉丹药。赤眼再也无法维持阳光笑脸,瞪着猪眼,心乱如麻。
修整了三天,他们互相打气,强行将焦虑与不安的情绪摒除,又全身心地投入紧张的奋战中。
苦煎苦熬了一天,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了整座山洞,教人闻一口,毛孔舒张,浑身舒泰,神清气爽,飘飘欲仙。秦烨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掀开炉盖,当看到十枚青盈盈的丹药躺在炉底时,他们欢呼雀跃,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突如其来的幸福将他们撩晕了头。
之后,成丹的几率依旧很低,直到第五十炉时,才略有提高,每三炉能成功一炉。然后,在第一百炉时,成功几率又悄然增长至五成。
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一人一猪忙得不亦乐乎。最终,当四十五瓶丹药摆在眼前时,他们乐得合不拢嘴。一路磕磕绊绊,终于换来了圆满结局。而且,他们还积累了不少经验,比如妖丹可以直接用火烧,这样更容易逼出丹毒,再比如等妖丹完全冷却之后再加入草药,更有利于成丹。
赤眼取走九瓶丹药。秦烨随他一起回洞府闭关。按赤眼的本意,自然要将对方拒之门外,敬而远之,毕竟实力悬殊,不可不防。但秦烨不请自来,一言不发就盘踞了一间石室,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
静室中,他盘膝打坐,待法力达到充盈状态,手一招,一个小瓷瓶飞来。他倒出一枚丹药,吞入腹中,闭目运功,默默炼化。
三个月后,他破关而出。碰巧,赤眼也在此时出关。他抛了个天眼术,发现对方也停滞在蕴灵中期。
他叹道:“服下四瓶青冥丹,法力确实一日千里,可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突破蕴灵后期。不知赤眼道友能否指点迷津?”
赤眼歪着头道:“本来依靠自身苦修,在突破瓶颈时服用丹药,能起到奇效,一蹴而就。但你完全依仗丹药修炼,进境虽快,遇到瓶颈则药力不显。正所谓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为。”
秦烨急道:“赤眼道友可有良策?”
赤眼摇头不语。见它一副优哉游哉的表情,秦烨定定地看着它,看得它心里发毛,局促不安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猪啊?小猪我资质没你那么差,自能一举破境。”
翌日一大早,赤眼离了洞府,驾起妖风,径往东去。
秦烨悄悄尾随。身处妖兽领地,他不敢招摇过市,东躲西藏,走走停停,只远远锁定其行踪。
翻过五座大山,他跟丢了。不过他并不着急。不大一会,一股妖气从头顶一掠而过。他循迹而去。
之后,每逢他跟丢时,都恰有妖气从上空卷过,为他指明方向。
兜兜转转来到一座矮山,岩石突兀,老树斜生,刀削斧砍,粗犷冷峻。山顶妖气腾腾,鸟兽辟易。
他嘴里叼着隐念草,悄然上山,藏身一棵老树上。拨开枝叶看去,山巅平整光滑,乱石林立,寸草不生,像是被绝代高手一剑削去了一截。一块巨石矗立,底部仅巴掌大一块地方与山峰相连,宛如从天外飞来。巨石呈黑褐色,似被血浸染过,又经岁月洗礼,才沉淀出独有的色彩,而空气中也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正值黎明,巨石吞吐朝霞日精,绽放出淡淡的血光,笼罩了山巅。在其四周,一众妖兽或趴或立,影影绰绰,有四五十之众。紧挨巨石的一头白虎,头颅高昂,虎目含威,除了额头的王字,一身皮毛如白银打造,虎躯雄壮,堪比公牛,王者之风,威风凛凛。其他妖兽则相隔较远,实力越强,位置越近。而赤眼就立身最外围的一块青石上。
他目中透出两行实质的青芒,巨石像是挪移到了眼前,他发现石上刻着一行字:青衣剑客斩多宝魔尊于乾山。
他心中惊涛骇浪:多宝魔尊是何人?死去无尽岁月,洒落的精血还能造就这般异象。而青衣剑客又能斩杀他,修为该有多高?
他继续观察,又有了新的发现:所有妖兽沐浴在血光中,全都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磐石。
将近两个时辰,血光淡去。白虎率先离去,其他妖兽也纷纷荡起妖风,作鸟兽散。
秦烨走上山巅,绕着巨石打转,东摸摸,西敲敲,结果一无所得。
他没有离开,躲在山上,连续观察了数日。日复一日,情形毫无二致。
这一日,一众妖物刚在山巅站定,一名青年荡着藤蔓,从天而降,落在一角。细长的藤蔓拴在他腰部,另一头也不知连在何处。
所有妖物同仇敌忾,愤怒不已,奈何无法动弹。秦烨一概无视,沉浸在喜悦中。血光照耀下,他的神念、肉身、法力都在缓缓提升,虽然微不可查,但如种子复苏,破土发芽只是迟早的事。
他有感觉:只要常来常往,突破蕴灵后期指日可待。他心花怒放,真是峰回路转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血光渐隐,妖物蓄势待发,蠢蠢欲动,都在酝酿雷霆一击。终于,一声虎啸吼动山河。秦烨哈哈一笑,抓着藤蔓一荡而去,眨眼消失在群山之间。
群妖齐啸,山峦战栗,鸟兽匍匐。它们争相追逐,虎王锁定几座有嫌疑的高山,妖兽分散搜查,搅得天翻地覆,最终也只发现一条烧毁大半的藤蔓,拴在一棵耸立山巅的参天大树上。
虎王一怒,将老树碎尸万段,又下令将附近山巅的老树全部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