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冷冷瞥着邓恢一行人,既不抽身而走,也不过去阻拦。他倒要看看这几个人有多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污人清白。
站在桃林旁边的窈窕女子似也发现有危险临近,她提篮低头,欲往山路上走去。邓恢紧走几步,一下拦在那女子身前,笑着道:“张公子,你想让这位姑娘替你受过吗?”
那女子见前路被拦,又往左走,被另一个人张开双臂拦住,她惊慌之下开始后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你们要做什么?”
“姑娘,我等都是张公子朋友,想和他叙叙话,谁知他却不肯赏脸,只好让你请他来。”
“我不认识什么张公子,快让开路让我过去!”
“姑娘回护情郎,让人感动,看样子不吓唬他一番,他是不肯承认你俩之间有私情的。别怪我等无礼,姑娘行为不检,闹到官衙丢脸的也是你自己。”邓恢一边说话一把观察张顺动静,见张顺依旧站在原处,只是双拳紧握,目中都是怒色。
随着邓恢一起来的壮汉低声道:“围过去!”立刻便有二人左右一分,往张顺所在慢慢摸了过来。
张顺警惕心起,往后退了数步。邓恢突然出手,一把捉住那女子提着的竹篮,用力望上一抛,立刻把竹篮打翻,里面的无数花瓣四处飞洒,如下了一场漫天花雨。女子惊呼一声,低着的头终于扬了起来,微遮前额的长发散开,露出一张略微发黄的脸色和下斜的两道弯眉,一对细长双目因为过度惊吓满是散乱无神之色。这女子看背影很是窈窕,但露出真容来却是十分普通的一位农家少女模样。
邓恢见过无数艳丽女子,骤然看到眼前女子姿色时,不由露出几分厌恶。他把扯破的竹篮往地上一丢,用力一脚踩扁,冷笑着道:“张公子的胃口果真好的很,连这样的村姑都不放过,想必在沛国时定是风流惯了的人。”
女子弯腰蹲下,以手掩面,双肩搐动不止。
张顺终于忍无可忍道:“我和那姑娘清清白白,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你如此欺辱人家,怕只是想引我过去吧?”
邓恢见张顺说破自己心计,讪讪笑道:“我引你作甚,只是看不惯张公子故作清高私下又淫邪无耻。今日既在这里遇上,便想给你一点教训!”
借着和张顺不停说话的时间,那左右摸过去的二人终于渐渐绕到了张顺身后,堵住了退路。邓恢这才张狂一笑,鄙夷的看了一眼坐地女子,骂了句:“还不给本公子滚远一些!”那女子何曾受过这等惊吓,宛如未闻,还坐在那里缩成一团。
邓恢懒得理她,此刻五个人中三人在前,二人在后,逐渐缩小包围,将张顺围在核心。
“打!”
随着邓恢一声令下,张顺左侧那人紧跑两步,到了近处,挥起拳头奔着他面门砸来。张顺往后退了一步,对方拳头落空,张顺提起手来,向着那人的鼻梁就是狠狠一拳。砰的一声闷响,那人发出哎呀一声惊呼,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再伸手一摸鼻子,满手的鲜血,竟是被打得鼻血长流。
“看不出来,这小子手脚挺利索的。”其中那个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摇了摇,也不知是笑话同来之人这么不禁打,还是看不起张顺适才这轻飘飘一拳。在他眼中张顺乃是一介读书人,身形单薄,除了腹有诗书还能做什么,之所以刚才吃亏,是自己人太过大意所至。他大步向前,张开双手就来抓张顺肩头,只要握住了便休想挣脱他那孔武有力的双臂。
张顺忽地往前一步,抢在对方双手落在肩头之前靠近了那络腮胡子大汉,然后抬手一拳,落在了对方厚实的下巴之上。此人吃惊之下张口欲呼,正好下巴吃了一拳,下牙堂抬起,反咬在自己舌尖之上,立刻疼得呜呜连声,连话也说不出来。
连续两人受挫,让余下三人吃了一惊,其中一人叫道:“这小子居然练过!”
邓恢本来想看一出张顺被欧的好戏,故此一脸的轻松鄙夷之色,等张顺接连打退二人时,他终于收起轻蔑之心,向四人喝道:“练过又怎样,一起上!”
四人齐声发喊,伸展拳脚舞将过来,劈头盖脸一通打,张顺被围在当中左右遮挡,双拳难敌四手,瞬息之间他便被打了数拳踢了一脚,但他回敬这四人的拳脚也多,其中一人小腹中拳,抱着肚子再也爬不起来,另一人的右脚背被张顺重重踩了一下,便跛了足再不利索。围殴张顺的四人中,真正学过拳脚有些威胁的,便是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似乎这二人原本就是家丁护院出身,出手较为阴狠,张顺所中的拳脚都是拜那二人所赐。
但那二人再厉害也比不得泰叔闯荡江湖半辈子学来的拳脚,泰叔又尽心传给了张顺,若不是他从未与人这般厮打斗狠,这四人早已被他打倒,饶是如此,熬过初时的紧张生涩之后,张顺的手脚便也越加利索,转眼之间另一名大汉被他买个破绽,一把抓住对方手臂背转身抬脚向后一扫,那汉子便如无根之木般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又重重落在了青石板上。若是草地还不甚痛楚,在青石板上结结实实摔这一下,立刻让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吃我一刀!”只听邓恢的声音骤然响起,接着寒光一闪,一柄短刀斜刺离过来,往张顺心窝便插。张顺扭身想要避过,右边剩下的那位满口鲜血淋漓的壮汉却大叫一声,胸口空门大开,玩命般扑向张顺,拼着挨他一下也想抱住对方,好让邓恢的这一刀不落空。
张顺飞起一脚踢在那汉子胸口,同时借力后退,终是慢了一些,被邓恢一刀刺破衣衫,又从左臂划过,在胸口和手臂上留下一条血痕。张顺勃然变色,邓恢敢于出刀伤人分明是想要他人性命,自己与他本无仇怨,竟就如此狠毒。邓恢一刀落空,跟着双脚连环飞踢,接连两下都打在了张顺的胸腹处,这一招只以拳脚而论颇为精妙,让张顺终于中招,然后闷哼一声仰面摔倒。
“别以为会一些拳脚便了不得,让你知道知道小爷的厉害。”邓恢得意之下提刀就向下刺,谁知张顺忽的举手一扬,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碎石突兀飞出,打在了他面门之上。碎石原本就是齐云寺前面青条石上分出来的,被张顺倒地时捡了当暗器使用。邓恢吃疼闭了一下眼,张顺已翻身而起,夹手牢牢捉住邓恢持刀的手腕。邓恢吃惊之下起脚飞踢张顺下身要害,他的脚还未踢实时,一只拳头先落在他右眼之上,打得他眼前金星乱冒。邓恢发出一声狂吼,刚要挣扎,又是一拳袭来,打在他左眼之上。邓恢的双眼疼痛难忍,立刻泪水长流红肿了起来。
“是谁让你来伤我!?”张顺冲着鼻青脸肿的邓恢喝道。
“你……你这不知……死的家伙……竟敢打我……”邓恢咬牙切齿道,本想怒睁双目盯着张顺,可惜眼皮不争气,早已睁不开来。
“是你伤人在先!”张顺又是一拳捶在邓恢鼻梁骨,然后手一松,对方已瘫倒在地。平时跟着彭旸作威作福,欺负过无数太学生的邓恢,今日彻底没了往日威风,已成烂泥一堆。张顺虽敢痛打这邓恢一通,若说杀人却不能够,别人可以不顾后果弑杀人命,自己却不能毫无顾忌,毕竟远来洛阳入太学读书,求取的是朝廷功名和富贵,日后还需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张顺把地上掉落的短刀捡起,见刀刃上犹带血痕,他用力一抛,短刀划过一道弧形寒光,落入了远处河水之中。直到此刻,张顺才发觉自己全身酸痛无力,上半身血迹斑斑,连衣衫都已划破,可谓十分凄惨。他若不是顾及那位萍水相逢的青衣女子的安危,本可以一走了之,现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细究之下,似乎那采摘桃花的青衣女子也要担些干系。
张顺扭头往那青衣女子的所在看去,却是一怔,只见空有一地残花和一个破损的竹篮,那位身形窈窕但容貌普通的青衣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连她何时走的,张顺一点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