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这的确是一件好事,然而天上不可能平白落下一个馅饼来,如果真有,也一定是有人特意扔过来的。
而扔馅饼的人更不可能在做善事,这么做必然有目的,即便最简单的目的,也是沽名钓誉,若是再深一些,也许馅饼本就是个钓鱼的饵。
张顺又想到了上次奉父命来拜见司徒的那一幕,只是落笔签了个字,便引出了多少麻烦事。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本就是想问一问这司徒刘宏,当初为何要陷害自己,结果还不等开口,刘司徒就又扔了一个大馅饼过来。
这是一种补偿,还是另有他意?
袁士丞道:“张公子如此踯躅,是担心自己到时候无法获胜?司徒这里已经筛选出了四人,公子便是这最后一人,你若不情愿去,只能把这天赐良机让于旁人。”
张顺目光一闪,问道:“白虎观举贤有什么规矩?”
袁士丞道:“按往年的规矩,这白虎观是选全才的。何谓全才,便是文武都要比,若只论文,到太学中去选便是,何必还要开白虎观;若只论武,军中多少健儿,岂能选不出一两个武夫。可是要想二者俱备,这样的人才便难得了。张公子是太学生,又曾在学宫中……总之,张公子若去参加,不但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給司徒壮了声威。至于详细规则,为了预防消息走漏,有些人预先做了准备,陛下那里还未裁定。”
这具体规则居然还要陛下裁定,张顺奇道:“开白虎观举贤,不是陛下的主意?”
司徒刘宏呵呵一笑道:“不是,而是窦大将军的主意。老夫曾向陛下提议让本朝勋贵子弟不论袭爵与否,都可凭贤良方正之名来太学之后,窦大将军便在前几日向陛下提了这重开白虎骨之议。”
袁士丞插口道:“正因为是窦大将军的主意,故此他才托太后多争取到了五个名额,用的更是太后的名义,这样他就有十人可用。若是比试下来,贤才都是他举荐之人,那么封赏自然都归大将军府所有,到时候他的人就能顺理成章的安排到各处去了。”
二人把此次重开白虎观的来龙去脉一说之后,张顺立刻便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白了,不管是来太学读书下的恩旨,还是这次白虎观举贤,都是司徒和大将军分别在拉拢和安插自己人的举动。
无数祖上风光但如今已是寒门的学子能够入太学读书,是刘司徒向陛下进言后才有的机会,只这一手妙棋便能替他获得无数拥趸,连自己还不是一样要来司徒府送礼拜见一番。
眼看着刘司徒走了一步妙棋,这窦大将军便想出了一个应对之法,便是让皇帝陛下重开白虎观,而且理由也十分光明正大,是为国选贤,不仅仅是选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还需要文武双全。这样一个理由,让任何人都不能反驳说开白虎观不好,毕竟机会是大家的,谁手里有能人,就可以在这次比试中夺得机会。
然而让读书人也要打打杀杀,实在是太为难读书人了,这看似公平公正的机会,其实更多是为大将军手下之人量身打造的。
刘司徒是读书人,估计心腹手下也多半是些读书人,眼看着大将军巧立名目安插自己人,必然不服,于是便想到了自己,这才是今日刘司徒如此客气,一心要拉拢自己的真正原因。
利用自己和大将军争胜!
张顺心寒了下来,说到底,自己依旧是棋子一枚,而且只要今日答应了刘司徒的提议,以后便算是司徒府的人,只能唯命是从。
自己并不想卷入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纷争,只想光明磊落地走下去。
司徒刘宏微笑道:“张贤侄想好了么?”
张顺躬身道:“学生才来太学不久,文章武技俱不如旁人,只能多谢司徒美意。”
刘司徒面色一沉,张顺这是公然拒绝了自己的好意,一向只有旁人来巴结自己,何曾又旁人拒绝过他的,即便刘司徒贤名在外,脸面上也浮现出了几丝阴沉之色。
袁士丞也未想到张顺竟然拒绝了拉拢,微愕之间双眉一皱,说道:“在下听闻大将军府连人选都已备好,郭笃必会参与,甚至在下以为,这白虎观大会都是为了此人准备的。”
一听到郭笃也会参加,张顺心中顿时一动。
“想必公子还不知此次白虎观的胜者会有何等赏赐,这第一名者,陛下亲封羽林郎,侍卫禁内,乃是最有前程的官职。接下来分别是侍郎、司马,前十名俱有封赏,最次者,也会加官进爵一级。”
加官进爵什么的,张顺倒不放在心上,但对袁士丞说这白虎观大会也是为了郭笃而准备,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张顺问道:“阁下何以认为白虎观大会为郭笃而设?”
袁士丞先是向着刘司徒看了一眼,见刘司徒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只因那郭笃是大将军的人,而且……”
关于郭笃投靠了谁的事,当时的博士祭酒便已告知过张顺,如今这袁士丞也如此说,张顺反而不觉得惊奇,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而且郭笃常随大将军进宫去见太后,一去便屏退左右……呵呵,这其中……怕有些不足为人道之事……当然,这是在下的一点揣测之言,张公子听在耳中只当吹过了一阵风去,切不可乱说。但若这羽林郎入得郭笃之手,进出禁内便毫无阻拦了。白虎观比试其实没多少危险,文斗自不必说,武斗绝不能伤人性命,违之以不胜论。不过刀剑无眼,受伤流血也实属平常,怨不得任何人……”袁士丞似在说一件极普通之事,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公子还去不去?”袁士丞笑着问道。
“在下愿意一试!”张顺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竟答应了下来。
“好,本司徒必会多加关照贤侄,只等陛下定了规则和日期,便来通知张贤侄。在这之前,贤侄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本司徒提出。”
袁士丞的一番话,居然说动了张顺,刘司徒也很高兴,这个时候不妨再慷慨一些,才能让张顺死心塌地为己所用。
“我需要银子,从沛国来得匆忙,盘缠不够用,还请司徒赐予一些。”张顺十分客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