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练啊练地就眨眼过去了。
星尘的修为始终停留在斗士的境界,帝煌演武的第一式也尚未参悟出来,但好在喜忧参半,与之前的忧虑相对的,是他不用刻意去压制修炼的速度,依然稳步提升有余,这得得益于他拥有两倍于常人的魔力空间,足以容纳令普通人进阶到大斗士境界的斗气能量。
期间,星尘曾在街道上与巴利擦肩而过,两人照面,双目对视,便知彼此心事,心照不宣,只待命运的拨弄声敲响。
又一日,响午未至。
星尘见街道上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甚至有擂台从一早开始搭建,便询问剑儿,今儿又是什么日子。
“往生节?次新节?还是庙会来着?”剑儿想了想,也不是非常确定,“反正每隔个把月就会举办一次活动,起初还觉得蛮有趣,后来就毫无兴趣了。”
星尘点了点头,想来也是,毕竟剑儿可是在地层生活了漫长的时光,节日的新鲜感早已荡然无存。
他收拾了下餐具,与赤火一同出门修炼。
可惜响午刚过不久,剑儿便是毫无征兆地来到了训练场。
她一把扯过星尘与赤火,兴致勃勃地说道,“跟我去庙会!”
星尘惊疑一声,逐渐面露尴尬表情,试探问道,“剑儿前辈,你上午不才说没兴趣么?”
“是吗?那当我没说。”她坦然否认道,两眼冒着久违的精光,眸子中的光彩都是具象化成了实物,星尘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些大概来——粗盐,姜蒜,香油,胡椒粉......
“前辈,你的眼里除了调味料还是调味料。”星尘委婉地提了一句。
剑儿则是恰逢时宜地发出了咕嘟吞咽声,给两人略作讲解。
等听完剑儿的解释后,星尘才算明白究竟是怎么个事:
地层中资源匮乏,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在千年前尚能自给自足,可惜当初最著名的调味料商人死于瘴尸潮后,日用调味品的产量便是骤降,价格也是水涨船高。除了偶尔光临地层的外来者会携带不等的数量外,来路几乎绝迹。
在那之后数年,人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中不乏修为大能与灵智近妖的鬼才,一生扑在修行之路上不问窗外事。然而,在地层中,修为再高又有何用?只要逃不出这一隅世界,终究只能守着一身斗技功法腐烂长眠。
与其抱憾等死,不如每一日都尽兴而活。
于是,长期以往,造就了地层中畸形的‘行业链’——
最吃香、受人尊敬的,并非斗神或是半神之流,而是大厨与调味料商人。
星尘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评价地层人们的思维方式,不过,他总算是明白,为何剑儿每次端来的食物都味同嚼蜡。
星尘原本以为是后者清心寡欲不屑将精力浪费在饮食这等小事上,现在看着半神几乎要流口水的模样才恍然自己是大错特错。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有股幻灭的失落感。
“所以为什么要我们跟着去庙会?”星尘哭笑不得,他并不认为剑儿贫困到买不起调味品的地步。
可正如星尘所想,后者并非贫困到买不起的窘境,只是买不到罢了......
“有擂台赛啊!”剑儿神采飞扬,盯着星尘的目光中充斥着期翼,像是在看一块香馍馍,还带肉馅的那种。
“擂台赛跟调味料有什么关系?”星尘再度问道。
剑儿两眼一翻,说出一连串的问句,“有擂台赛不就能押注了吗?赢了赌局不就有货了吗?有了货不就能以物易物了吗?再说了,还有比赛本身的奖品呢!”
星尘:“......”
赤火:“聪明!”
“好了别废话,快跟我来!”剑儿催促道。
“打擂台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星尘仍是不解,在他看来,要打也是剑儿去打,怎么也轮不到他或者赤火出场,莫非是让他们去加油助威?
想到这儿,星尘不禁脸一黑,觉得眼前这位半神实在有些......小孩子气。
剑儿用手指卷了卷发梢,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有关系,擂台赛又不是我去打,是你们去打!”
星尘与赤火同时指了指自己,诧异出声,“啊?”
剑儿面露尴尬,又是一番解释后,星尘才了然——原来,如今那位名头响彻地层的调味品供应商,早年也是练体之人,可惜资质欠佳,百年来都徘徊在灵斗士的境界,在地层没有陷落之前,颇不遭族人待见。
于是他愤然放弃修行,改行换面,终于在与食品相关的领域大放异彩。
这本来是一个励志的故事。可惜,兴许那位商贾对斗气大成者有着不小的成见,他的调味料从来都只作为奖品,与一些斗技、灵丹等一同作为奖励,颁发给低修为的练体者。
具体而言,便是为了嘲讽那些曾经冷言相讥于他的人,这位大商贾免费开设的擂台赛,仅仅允许斗士,大斗士,以及灵斗士参加。
“灵斗士以下的都是香馍馍,不少高手为了能够每年都吃到几顿美味,会专门笼络指导那些新人。”剑儿眨巴着眼睛,赶在自己的高大形象在星尘心目中坍塌之前,仓促解释道,“不过没有人会指导那些想要离开这里的人!除了我!”
星尘哑然失笑之余,也是心惊胆颤了一把,若当初救回自己的不是剑儿,或许现在的他,会体会到笼中鸟般的绝望也说不定吧。
他望着小女孩般雀跃的剑儿,失笑道,“前辈你多心了,我可没有把你和那些专门饲养新人的高手混为一谈,若你真是那种人,大可威逼利诱或是严刑逼供,强迫我们服从你......等等,你那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咳咳!”被看破心理活动的剑儿连忙干笑两声,连推带搡,将星尘二人扯出训练场,催动斗气化作云船,驶向与平日相反的方向。
云船呼啸,破开气浪,扶摇乘风。
卷曲的风浪拍打在脸颊上,就跟浪花一样炸开,冻得人精神抖擞。
“我们不回街道吗?”星尘狐疑,望见船下熟悉的街道缩成芝麻大小的斑点,以及一闪即逝的经堂院落。
“庙会每个街道都有,我们要去的是最热闹的一处,有点远。”剑儿解释道,“还要些时间才能到。”
星尘点了点头,心念微起,走到船尾,神情兀自动容——
他俯瞰而下,惊骇地发现,墨渊的半径竟然超过万米,深不可测,深渊中心竟有悬崖峭壁,在峭壁的深处,有某种生物探出枯槁的手掌,睁开双目,似是即将爬出。
轰隆,一声闷雷忽地响起,墨渊中被点亮了一处,那是群山大小的明灯,更是魔鬼的眼睛,一闪即逝。
星尘很难理解,为何在地面观察墨渊,给人的感觉无非是一个直径百米的裂隙,但在高空俯瞰,却又变得庞大扭曲,扩大了百倍不止。
剑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轻声说道。
“很惊讶吧?我初次在高空观望墨渊时,想法也跟你一样。”
“它究竟是什么?”星尘问道。
“绝望的温床。”剑儿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