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虚弥也听到了耶律汶叫了一声,手脚动作却不因此而耽搁下来,他在空中翻了个身,直接朝着下面打出了一掌,凌厉的掌风直袭耶律汶心脏,耶律汶在地上没法使出功力来,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臂来挡住。只听“咔啪”地一声,耶律汶又惨叫了一声,左手小臂应声而断。
落地后,虚弥才摆出了防守的姿态,唯恐有什么人要趁着他掌毙耶律汶的瞬间从背后偷袭过来。果不其然,在虚弥落地的瞬间,又八颗石子从他身后打来,虚弥见石子来势极猛,便先侧身让了过去,又探手想捏住一粒,却抓了个空——石子比他预料中的要快得多,也就是说这石子里的内劲,并不比他方才掷出的箭使得小。
正疑心着,林子里便冲出了一人,眨眼间便蹿到了虚弥面前,“刷刷刷”地出了三拳,三拳逼退了虚弥后,又化拳为掌,使出功力来拍向虚弥眼睛。
如此阴狠的招数!虚弥抬手格开了那人掌刀,左手拍向那人胸膛,来者也同样伸出了左掌,狠狠地拍中了虚弥左手手腕。虚弥惊得跳开了数步,左掌一阵发麻:“你......你果然出来了!”直到这时,虚弥才看清来者就是厄智罗。
原来厄智罗在林子里因为双目不能视物而迷失后,凭借着辽人行军的声音,一路跟随,却也撞见了虚弥在辽人营里大闹的情况,他感知到了辽人死伤了近半数人,便冷笑着现身,大笑耶律汶不识好人心,不肯听他的劝早些上山,趁早剿杀虚弥。耶律汶审时度势,好言相请厄智罗助其一臂之力,厄智罗也知单凭自己的能耐还未必能制服虚弥后全身而退,便答应了耶律汶。围住了山顶忽,厄智罗借助功力感知到了耶律汶给虚弥打得半死不活,却也埋怨虚弥不下杀手,直接打死耶律汶,迫于形势,他只好出来。
“嘿嘿,佛祖开眼,让我收拾你这个叛徒。”厄智罗哈哈大笑,随即他又恶狠狠地道:“我也要你先尝尝瞎子的滋味!”虚弥没有给他的语气吓住,只是凝息不动,体内运功速度缓缓降低——他倒是想看看这瞎子怎么能看得到他在哪里。
仿佛知道了虚弥故意隐藏起气息一般,厄智罗又是嘿嘿一笑,右手一扬,一圈砂石撒向了四周,他这下使得是巧劲,动作又极快,旁人看去倒像是他身边有一圈完整的砂石散去。这一下,虚弥倒是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方法来,只得先跃至一旁避开砂石。
就在虚弥衣角一动时,厄智罗便听出了虚弥所在,厄智罗吼了一声,寻着声响矮下身子跃将过去,一脚就要铲在虚弥要落地的地方。嘿!这家伙轻功长进了不少。虚弥在空中没法借力跳到别的地方,眼见厄智罗的脚就要铲到自己脚踝,虚弥凝起功力,朝着厄智罗的膝盖打了一记万轮掌,厄智罗轻哼一声,用力夹回右腿,在平地上翻了个身,又探出了双指扼向虚弥咽喉,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就像是厄智罗的眼睛还能看得到事物一般,在别人看来也是极为飘逸,但在虚弥看来就是每一下都暗含杀机。
在打出万轮掌是,虚弥是奔着打断厄智罗的右腿而去的,他想着即使是给一条断腿铲中,倒也算不得什么,但他却是没想到厄智罗在那么远的地方来,就使了一记虚招,白白浪费一掌功力不算,厄智罗下一着还快得像鬼魅一般,要来掐住他的咽喉。虚弥脚刚落地,便提起万轮掌的回劲来,把地上松动的泥土尽数拨向厄智罗。
伸出去的手被泥块打到,厄智罗犹豫了一下,他倒是不怕泥石,只是怕这泥石里头还藏有什么毒针之类的事情,厄智罗这顿了一下,手便抓不到虚弥咽喉,只是抓住了虚弥的衣领,虚弥飞快地伸指击中了他右手手腕,厄智罗右手一麻,知道是给虚弥点中了穴道,手上的劲道也松了,虚弥一挣便挣脱了出来,跃往别处。
能躲过这一下也实属侥幸,虚弥扬沙子的时候只是下意识地想让对方视线受阻,却忘记了厄智罗双目不能视物,但不知道为何厄智罗的动作还是顿了一下,才让他得以脱身出来。这才交了两三次手,虚弥知道自己已经是占了视野清晰的优势,也清楚如果这一时辰之内都打不倒厄智罗的话,那么下一个时辰说不定就要连命都丢在这里,但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无论是功力还是战斗技巧,厄智罗都要胜他一筹,现在可算是棘手的很了。
在虚弥对面的厄智罗并不急着取其性命,穷寇莫追,现在那灵摩罗的功力还能在临死之际反扑上来。厄智罗拨掉手上的沙子,心想,还是先慢慢地耗上他一个时辰,到那时,疯狗再厉害也不过是死狗一条,在我的手里可逃不过一个回合。
两人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冲上去打一阵子,他们都觉得此刻优势还是对方占了一截。虚弥忽然见到在自己左侧有好几名辽卒在扶着耶律汶起身。若他们抬走了那小子,贼狗腿子们可就要放箭了,虚弥心想,当下也不犹豫,提起功力便朝着耶律汶打出了一记万轮掌,他担心还是拦不住他们,便纵身跃向耶律汶处。
掌风一出,厄智罗先是惊了一下,但随即发觉掌力并不是朝着自己而来,凝定了功力后,听到了辽卒惨叫声,和虚弥施展轻功的身影,他才想起这里还有个耶律汶来。
虽然耶律汶折了一臂,反应却不曾落下,他在被辽卒扶起来后,见到了虚弥打出了一掌,耶律汶便假意摔了一跤,身子却倒退了几步,闪到辽卒身后,两辽卒还没反应过来,掌力便打在了他们身上,顿时血肉横飞。“休走!”虚弥暗一运功,万轮掌的后劲便使将出来,几道像是墙一般的功力夹击耶律汶,耶律汶的反应又出乎了虚弥的意料之外——耶律汶像只兔子般在地上左蹿右跳,在功力还没成墙一般时便从缝隙中逃了出去。
就在虚弥想追上去时,眼前有道黑影闪过,朝着他踹了一脚,虚弥无法,只得又跟厄智罗堪堪拆了数招,又想到若是直接掌毙了这辽人头领,那些辽人说不定就会撤军。当下虚弥朝着厄智罗抢攻了几掌,逼他抬手防守,大声喊:“小子快刺死那人!”虚弥叫的,便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唐立了。
先前唐立看见了虚弥同厄智罗打斗,虽也想上前助阵,但两人动作太快,突然冲上去可能连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后来看见了耶律汶落跑,正犹豫着时,虚弥出口叫他出来。唐立也懂得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当下百年点起轻功,直奔向耶律汶。
听到虚弥的叫声,耶律汶同厄智罗心里都一惊,暗忖:这家伙竟然还带有帮手,这可大大不妙!先前唐立躲进洞里的速度太快,他们两人的注意力又全集中在虚弥一人身上,也没注意到什么,等唐立跃将出来是,耶律汶定睛一瞧,虚弥嘴里的帮手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不禁笑出了声来,耶律汶这一笑,厄智罗便知这“帮手”他独自一人能对付得了,于是又向虚弥打出了几拳。
趁着那耶律汶笑了几声,唐立“嗤”地刺出了一剑,剑尖直挑其咽喉。耶律汶虽也被这下阴狠险辣的招式吓了一跳,但随即便瞧出了唐立这剑里的破绽,拔剑格开了唐立剑尖,唐立又翻手抽剑,想把剑抽出来再刺一剑,耶律汶又岂会遂其愿?也一齐翻手,用力将自己的剑压在了唐立的剑上的同时,心中不免想:只可惜这左臂折了,要不然现在伸手就能抓住这小鬼衣领。耶律汶虽是单手,但用来压剑的力道却不小,唐立用双手才勉强抓稳剑。
这般耗法,唐立连片刻也支撑不了,耶律汶伸出右脚,轻轻在唐立脚踝下一提,便撂倒了唐立,唐立摔了一跤,又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才挺剑起身,不敢再贸然相击了。耶律汶有意卖弄,又不肯堕了自己名声,也不上前刺杀唐立,只是哈哈大笑,手里的剑舞了个剑花,林子里就有好几个辽人叫好。
见到此景,虚弥在一旁却是无可奈何,此刻他被笼在了厄智罗的掌影之下,抽不开身,厄智罗的掌影不断地晃动,像是有好几十个人一齐出掌一般,虚弥暗暗叫苦:这弥勒三千掌究竟是给他学全了。
在地上蹲了一会定了定神,唐立确信自己见着了耶律汶的破绽——剑尖挺进他的左侧时,他须得侧身用右手挺剑相挡,进攻的话,只消一直抢攻他左侧;退守的话,只要趁机反手刺他左侧,无论是虚是实,他都得回剑相击,但,唐立又暗暗皱眉,这人力气太大,他要是大力挥起剑来,罩住了要害,我连他身前一尺的地方都靠近不了,又何谈抢攻?
又挽了一段剑花,耶律汶心中却是冷汗直冒,右手用力些许,左臂断骨便扎进了肉里,他是用力强忍着疼痛,才不至于脸色大变。耶律汶把剑尖对准了唐立,眼前有些重影,嘴上却是冷笑着说:“你再练上三十年功夫,说不定能跟我拆上三招,念在你是小孩,我也不杀你,滚下山去吧。”这话又引得林子里的辽人一阵大笑。
可惜耶律汶是忘了唐立是汉人之后,听不懂他叽里咕噜地在说些什么,但耶律汶抖开长剑,林子里又有人大笑,心里也猜到了耶律汶在嘲笑自己剑术稀松。这一下却是搔中了唐立的痛处,唐立练剑四五载,寒冬酷暑也未曾停止过,按着唐族中的剑诀,从着基本的起手式刀后来的凤舞九歌诀,自己悟出以气驭剑、以剑载气的剑道,现在不过是因为力气尚小,百年给嘲笑剑术平常,这教唐立如何能忍?
这下,唐立便按剑起身,舞了一段起剑式,笼住了周身要害,接着平平一剑刺出,剑尖破空声带着轻轻的凤鸣声响。唐立这一段剑式,倒是让耶律汶也有些讶然,这段虽也是挽剑花,但比他方才舞的却是要密得多,显然,这小孩所习的剑诀也要比自己的强上许多。
不等耶律汶反应过来,唐立已经是贴近了他身边,又是平平一剑刺向他心脏,此时若是抽剑回护已是不可能。耶律汶后退半步,错过身子去让了他一剑,右手却用力挥剑想砍断唐立右臂。唐立像是没看见一样,剑身一划,似是要剖开他胸膛,斜阳照在其剑身上,只是闪出幽幽青光,耶律汶瞬间意识到了——唐立这剑并不是要破开他的胸膛,而是要挑断自己的右手,自己的剑虽然也是砍向他,但毕竟唐立剑尖笼住了他要害,随意一拨都能后发先至,断了自己心脉。
看出了不妙后,耶律汶怪叫一声,耶律汶只得压住了剑,再后退半步——暂且是忍了这剑罢。
但就在耶律汶后退半步后,唐立追了上去,又是平平地朝他心脏递出了一剑,耶律汶来不及护住前方,只得又退后半步,唐立又是一剑划来,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四次,耶律汶也随之退了三四步,耶律汶恼怒至极:竟然像是被唐立牵住了鼻子一般。在唐立还没来得及送出一剑时,长啸了一声,唐立疑他要使出什么诡计,先是退了几步,剑尖微微垂地,剑身对准了耶律汶,待他出手便反手一剑劈开他脑袋。
这下却让耶律汶身处尴尬之境——他原想长啸一声震住唐立,再一脚踹开他。但此时在林子里的辽人却只见、只知也只道是耶律汶被那小孩连耍了三招却毫无还手之力、招架之功,由不得已的时候才用功力震走那小孩,这显然是耶律汶剑术还不及小孩,才用功力这种手段。
莫名吃了个哑巴亏,耶律汶心中怒气不散,他清楚方才是因为自己托大,让唐立趁机听见在自己要害之间游走。耶律汶在空中又比划了个半圆,唐立若是在欺身抢攻,只怕瞬间就给斩成两截,可不再像方才那么容易。唐立捏着剑,苦苦思索这凤舞九歌诀中较轻灵的剑法,心中又不住地推测耶律汶能够怎样破开剑招,凤舞九歌诀中剑式虽奇妙,但在唐立手里就要因为他年纪较小便要削弱一些。在对决之前可得先想好接下来百余种情况,因为两人一旦交上手,彼此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停剑思索拆解之法。想必是那耶律汶此刻也在这般想着。
这一边是暂时静下去了,那一头拳脚相击声却还是不绝于耳,虚弥以实打虚,用看似笨拙且处处受制于人的掌法来硬生生地接住厄智罗弥勒三千掌。此掌最为了得的是藏虚招于实招之中,而非是藏实招于虚招之中,难度增加了不少,要诀则是要每一掌都让对手觉得像是实招,在猜疑是不是虚招之时,那几掌早已经把对手打出了三四丈外。虚弥虽再无回寺,但游走江湖时,也曾同寺中来擒拿他的僧人交过手,也知道这掌法甚是了得。但今日见到厄智罗的掌势,倒是没有那种味道了,初见厄智罗打出了弥勒三千掌时,虚弥百年像是见到了一个婴儿挣开了襁褓提笔写字般,以为是个神童、天人,但再后来仔细看来时,却像是提笔的婴儿到处乱画一般,就拿游走攻守来说,掌法中要求的是稳健从容一如弥勒佛,可这厄智罗打将起来,只像是上蹿下跳的短促鬼,半分从容也无。
两人又过了数掌,虚弥见厄智罗虚招比实招多了数倍,实招招招不离他要穴,虚招又只是攻向眼睛、下盘等地方,实在是无痛关痒。待得厄智罗攻向他左手时,虚弥便度他不过虚招,探出手来要扼住厄智罗的咽喉,不料厄智罗闪电一般在他丹田处连着来了几下,竟属金刚拳经里的快三招,顿时,虚弥丹田一热,一股内劲使不出来,伸出的手也软了半截,厄智罗躲开了他一扼,又反手一掌震断了他右臂,跳开了几步:“哼,你这半个丹田被封,还想要与我相斗吗?”
苦矣苦矣!虚弥右手传来剧痛,咬牙提了提内劲,发觉真如厄智罗所说的那样,也直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厄智罗是故意使出不伦不类的弥勒三千掌来使自己迷惑,又在其中的虚招里头使出了金刚拳经,前者整个都是虚招,后头的才是真把式,方才没能看出厄智罗功力流动,真是......但现在才醒悟过来实在是太晚了些,他强忍着剧痛,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僧少陪了!那个混蛋,我虽然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是要跑,谅你们也追不上我。”“那倒是未必,他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厄智罗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唐立了。
这小子倒也厉害,居然知道了那小孩是我解印的钥匙。虚弥只觉心中一阵翻涌。
看到了厄智罗断了虚弥一臂,耶律汶心中大喜,挥剑刺向唐立,故意把剑招使得像是用着斧子一般大开大阖,显然是在给虚弥试压——唐立这边的处境也不妙。虚弥望了望渐渐变黑的天,心中叹了口气:难道此番竟是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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