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所在的高一·6班,是普通班。班主任是一名物理老师,每天衣裤笔挺、干净整洁,粉笔字像小女生,一板一眼,教学水平一般,总是背着手迈着不变的步子,慢慢腾腾。
班主任每天都是一样的表情,面无喜乐,喜欢站在窗户外边或后门门口监视着同学们。听城关的同学闲摆,班主任家境不错,平日一到节假日就干自己的副业——经营着一家水晶棺材铺子。于世当时十分疑惑,窑东县山大沟深,离省城兰州两个半小时车程,交通不便。县城底子也并不厚实,能交点税的只有几个铝厂、铁合金厂、水泥厂,能称得上旅游资源的,一个是甘肃省、青海省边境众多土司建筑中保存比较完整的一座宫殿式古建筑群,曾被誉为“小故宫”,一个是九几年就评为国家级森林公园的原始森林,其余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资源。窑东人大多条件一般,用得起水晶棺材的有几家呢?
后来时间长了,于世慢慢了解到,所谓的水晶棺材铺子,其实就是一个货品较杂的丧葬铺子。于世想,窑东人比较传统保守,大多倾向于土葬,而且逝者为大,大多人家办丧事还是比较隆重,丧葬行业一年到头生意不断。
于世高一那一年过得还算充实,8名室友都是周边乡镇的,朴实善良。有几位室友给于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位是喜欢看武侠小说的陈国文。陈国文戴着厚厚的镜片,看上去每天都是乐呵呵,只是眼睛眯着,好像没睡醒。他中考成绩不错,尤其是语文成绩。到一中住校后,就很快摸清了学校周边的图书市场,在一个租书的店铺办了会员卡,一本书一天一毛钱——陈国文戏称“三个一”活动。每天陈国文继续着“三个一”活动,上课偷偷看,下课抓紧看,晚上熬夜看,总是如痴如醉。有一次熬夜累了趴在床上睡着了,结果半夜“砰”的一声,从上铺掉了下来,眼角、脸颊都擦破皮磕出血了。于世和室友都笑他是在拿生命看小说。可他依然我行我素,看了三年小说,最终高考成绩一般,毕业好像进了一所大专院校,后来不知所踪。
一位是志存高远的张桥正,个挺高,每天最为勤奋,立志冲刺清华,和于世熟络了以后,他还透露,他喜欢的女孩——也是他的初恋,就是6班的“一姐”。于世当时就对张桥正佩服有加。“一姐”是整个6班男生心中的偶像,也是老师们心中能进清北的“种子选手”,不仅端庄大方,还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更重要的是她的成绩碾压一中三个“奥班”学生。于世对张桥正的志向和学习劲头是发自内心的崇拜,每天打饭、背书、自习等都紧随其后,成绩也进步不少。结局是,张桥正顺利考入了某个军校,“一姐”却进了一所省内二本院校。因后来于世分班学了文科,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了。
再一位是林德远,扯来扯去,和于世的邻居有点亲戚关系,因此,刚开始两人还走得近,高一下半学期,林德远父亲因病过世,对其打击沉重,之后整个人精气神十分不足,明显有点抑郁,整日里独来独往,有时整天一句话不说。虽然他对“一姐”也爱慕有加,也因此与张桥正貌合神离,但渐渐因成绩差距,他淡出了张桥正所在的第一梯队,沦为第二或第三梯队,之后的结局同样不得而知。于世后来在想,任何环境都存在优胜劣汰,都有或隐或显的梯次划分。我们的周围,看一些人,有时几十年的努力,仅仅是上了一个梯次,或生活的,或思想的,回头看,几十年已经轻飘飘过去了。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持续努力,无怨无悔……
最后一位是党文翠,班里的同学都叫她“翠翠”。翠翠性格活泼,经常嘻嘻哈哈,一笑眼睛眯成缝,头发稀疏,是天然黄色。进一中的时候班里排名靠后,但她学习刻苦,成绩一直在一点点进步。她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就是喜欢刨根问底,同样一道题,别人解出了答案就完事儿,她非得要问个为什么,而且想探索出更优的解答方式,久而久之,有了自己的一些学习的规律。翠翠坐在于世的后边,经常逗于世,于世也经常拿着她稀稀拉拉的黄头发说事,她也不恼,依旧乐呵呵。有一次她喊于世转过头,于世装作听不见。等了一会儿,于世忽然转头准备吓她一下,正好碰到翠翠也准备爬过来看他在干嘛,结果俩人的脸挨在了一块儿。一瞬间,翠翠的脸有点红了,赶紧坐回去低下了头,不敢看于世。于世也有了一些“肌肤相亲”之后的尴尬,心中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之后每次在校园里看见于世,翠翠总是害羞地笑笑,像是还没有忘记曾经的“撞脸”。翠翠因为持续努力,最后如愿以偿地考进了一所211高校学习她喜欢的专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