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煜没有急着继续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一直等到秦羽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了，才用眼神向陈璐示意。
陈璐心领神会，随意找了个话题问：“我在许必武的办公室里看到好多孩子们画的画，还有那些照片，他看起来像是个很好的院长。”
“他以前确实是个好院长。”秦羽的声音变小了，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眼睛频频眨着，像是有眼泪要流出来了。但最终眼泪也没有掉下来，他的眼神很快变得坚决起来，抬起头看着陈璐说：“我是9岁被送来福利院的，刚开始我很不喜欢这地方，想跑，每天都想着怎么能逃走，后来有一次被抓回来，许必武跟我说，在这里，我们就是一家人，在这的每个孩子都是兄弟姐妹，我们彼此就是家人。他说我现在出去，无依无靠，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冷也没处去，不如在这先住着，至少不会饿着，他对我也没啥要求，好好长大就行。这话我就信了，而且每次有人来申请领养，许必武都调查的特别认真，被领养走了也会去回访，还拍视频回来给我们看，让我们知道我们的家人在其他地方过得很好，让我们放心。有段时间我们还一起去找过他，说我们不想被领养走，就想一直待在福利院，那地方就是我们的家了，没人舍得走。”
“你的意思是，许必武是前年突然开始变了？”左丘煜接过话问。
“差不多。”秦羽点头说。
“你能想起具体的时间吗？”左丘煜问。
“具体的……就是前年夏天吧，因为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出事，后来一点点发现他跟以前不一样了，福利院里的人也开始换，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那几个人，给我们讲鬼夜哭的，都是后来换过来的人。”秦羽说。
“所以，你一直在保护其他孩子吗？”陈璐问。
秦羽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目光低向地面轻声说：“我谁也没保护到，我想带着他们逃，可是谁也没逃走，都被抓回来关了禁闭，最后是冉冉把我们都救了。”
“冉冉是谁？是一直坐在你身边那个女孩吗？”陈璐问。
“对。是她想办法报的景。”秦羽点头说。
陈璐一愣，诧异地和左丘煜对望了一眼。
“是你们报的景？”左丘煜也惊奇地问。
“嗯。”秦羽点了点头，回答说：“在院长没变坏以前，我们能跟外面联系，就是那时候我们认识的康叔。后来院长变了，他就不让那些来慰问做活动的人到福利院来了，也不让我们跟那些人联系。去年的时候，就连去学校上学的也都被带回来不让去了，就在福利院里上小班。”
“刚才我看到冉冉拿了部手机。”陈璐说。
“对，那是前年开始鬼夜哭以后冉冉想到的。”秦羽回答说：“那时候院长就开始不让我们用电脑，电话也不让打，我跟冉冉说我觉得有点怪，冉冉就提议让我们几个大的、在外面学校上学的去赚钱，帮同学抄作业、跑腿什么的，赚的钱买了个二手的旧手机，然后藏起来，等有需要的时候用。”
“后来你们就用这手机报景了？”左丘煜问。
“我们没报景。”秦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最开始我们是跟康叔联系的，康叔觉得经查未必会听我们几个小孩的话，我们自己也没证据，他让我们最好能拍到些照片，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把照片发给他，他帮我们报案。”
“那后来呢？”陈璐急忙问。
“后来我们被看得越来越严了，连宿舍门都没什么机会出，找不到康叔说的证据。在后来是因为院长的一个朋友，冉冉看到他俩吵架，好像是因为一个古董的事。那个人是在一家食品厂上班的，冉冉在网上找到那家食品厂的招聘电话，从那联系到他的，后来也是他举报了院长虚报人数，再后来经查就过来了。”秦羽说。
陈璐听后用力点点头，激动地说：“做得好！你们救了所有人！”
“不是所有，有14个没救到。”秦羽紧紧皱着眉说道。
“食品厂上班的那个人他叫什么？”左丘煜接过话题问。
“叫刘庚，是济阳豆粉厂的人事部经理。”秦羽说。
左丘煜赶忙把这条关键信息记录下来，然后继续问秦羽说：“在前年夏天院长变坏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他这种变化有没有什么征兆？”
“征兆？”秦羽似乎不太懂这个词。
“就是反常，比如表情、行为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比如平常很喜欢运动，突然就不运动了，开始暴饮暴食之类的。”左丘煜解释说。
“哦，有！”秦羽立刻点头说：“就是前年春天的时候，我记得特别清楚，以前院长每天中午都跟我们一块吃饭的，那次他突然连着好长时间都没跟我们一起吃饭，大概有一个月吧，再看见他的时候他瘦了特别多，脸都是凹进去的。然后他就出差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夏天了，然后就是……”
秦羽没再说下去了，但意思也表达得足够清楚了。
左丘煜做好记录，继续问秦羽：“还能想到其他的吗？比如春天的时候院长接触过什么人，他那次外出到底去了哪，有没有带什么人去？”
秦羽摇了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但是他回来之后开除了几个人，然后换了我之前告诉你名字的那几个。”
“好，知道了，谢谢你告诉这么多，对我们帮助非常大。你做得好，还有冉冉，你们是英雄！”左丘煜走过去，把手放在了秦羽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下。
秦羽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坚定了，回望着左丘煜用力一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神就像个大人似的，甚至比许多成年人都要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