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祸灾荐臻,庶戮不辜,万物遏绝!”一段低沉含糊的幽幽颂唱断断续续传入耳中,还未来得及细想其中之意,便觉脑中似有电钻“嗡嗡”作响,尖锐的疼痛一下子翻山倒海,好不容易硬是睁开了如铅重的眼皮,却只见一片晦暗,看不真切。
谁!是谁在说话?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咚!咚!咚!”脑海中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还未寻出些脉络,雷鸣般的鼓声一下下敲击着响彻云天,也震得自己灵台一阵清明,眼前的景象也明晰了不少。
火把的光晕中,一群穿着古老服饰人们直挺挺地站着,脸上还带着极为粗糙诡异的陶土面具,浑身上下竟是找不见一丝人气儿,一股瘆人的感觉直逼人心,跑!心中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可这刚想抬脚便发现有股巨大的力量牢牢将自己束缚住了,动弹不得,低头一看不由得大骂一声:“靠!”
全身上下被手指粗细麻绳里三圈外三圈的捆着,如同粽子般被死死绑在身后的石柱之上,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不但没什么松动,自己身上倒是多了几道勒痕,情急之下只能大声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快把我放开!限制他人行动自由可是违法的,我可以告你们!”
“咳咳咳!”我已经吼倒喉头泛起了淡淡的血腥气,不过对面的那些人根本就置若罔闻,竟自顾自随着鼓声跳起舞来,只不过这舞姿可算不上优美,看着竟有些古古怪怪的,像是以前去武安旅游时看到的傩戏!
对!傩舞!只不过眼前的舞姿更为古朴而已!可这傩舞不就是一民俗表演,至于把人捆成这样看么,除非,这并不是表演,而是真的傩舞,那我岂不是成了驱魔祭祀的祭品了么!
这种想法虽然很怪异,但此情此景容不得考虑合不合常理了,低头细细看了下自己的位置,脚下竟是一个圆形的石台,上面刻满了深深浅浅的蛇纹,做盘旋交连状,从上往下看,好像真有一堆蛇要从地里爬出来咬他一口。
寒意自背脊向上延升,整个人都不由得哆嗦起来,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咚”随着最后一下鼓声落下,跳舞的面具人也停下了最后一个动作,齐齐的将双手交缠向石台这边伸出,好像是在模仿圆台上的蛇纹雕刻。
而后,一名白衣拖地头上带着高高发冠的面具人被迎了出来,双手捧着一柄青铜短刀,一步一顿向圆台走来。
“厚飨以祀,灵尸载起,鼓乐颂响,神保聿归!”
犹如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刺入耳中,脑皮一阵发麻,看着那人手中闪着锋利光芒的短刀,不安的感觉更甚,不由自主开始挣扎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呀?快放开我!救命啊!”
待那人走近,透过厚重的面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冷冷地睁着,就像野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不容逃脱。
正在我惊惧之际,短刀已被那人紧紧攥在手中,刀刃正对着胸膛。
“你!你!你们!”已近乎快到心理极限的我只能哆哆嗦嗦憋出这几个字,冲他摇着头。
可惜对方完全无视了自己的祈求,双唇一闭一合,悠悠吐出“礼成!”二字,手中的短刀猛的抬起重重插进了我的心脏。
一瞬间剧烈的痛感充斥全身,脑中有一度空白,应是昏厥了几秒,但又被生生疼醒了。
“啊!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被缚住的双手在石柱上抓出道道血痕,喉头发出几声凄厉微弱的叫喊来缓解疼痛,我能清晰的感到血从刀口流出顺着身体流向地面。
而那些戴面具的人就这样平静看着这场行凶,具是漠然。
不知是流血过多后的恍惚还是真实,低头看向那些染血的石刻,那些蛇好似蠕动起来,无力地晃动了下脑袋,视线却更加模糊。
见状,那个喂了我一刀的人后退一步,从腰间抽出一支骨笛持于嘴边,一声声的笛音在黑夜里分外悠扬,好像在呼唤什么。
随着笛音,那些面具人竟转身逐渐退去,不再管我。
就在我仅凭最后一丝气力,想做最后挣扎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些许声响,便扭头回看。
借着还未太远的火把余光,模模糊糊的看见身后正对的是一个高约两三米地山洞洞口,洞口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处,刚才的动静应该就是从里面传出来。
“那边有人么?”抱着一线希望,尝试问道。
片刻,一双巨大狭长的黄色瞳孔从黑暗中睁开,带着九幽之下的阴冷气息缓缓靠近。
“啊!!!”
“夏藏,都过了午休时间,怎么还睡着呢!信不信我真把你给下葬了!”话音未落,一堆如英汉大辞典般厚的文件“砰”的一下砸在了桌上,本趴在桌上的人猛地坐起抚着胸口,睁大着双眼中无任何神采直直看向前方,额头上满是汗珠,脸色却白的可以和A4纸相比了。
“小玉姐,你吓我一跳!”傍边办公桌探出一个发量不多的脑袋,四十多岁的样子,瞅了瞅面带怒意的女子和跟木桩般的夏藏打着哈哈说道:“看把这娃吓得快去了半条命了!”
“林老师,您那年纪都快赶上我叔了,这一声小玉姐我可担不起!”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女子转头接话道。
“其他人那可真担不起,不过小玉姐的飒飒风姿,我林山人可是万分佩服,叫声姐不为过。”那半秃的中年男子不知从哪儿“哗”的一下甩出一把折扇,边摇边说道:“这可是大boss又准备开虐了么?”
“可不!时间紧任务重!”那位小玉姐,三十左右,乌黑的头发利落的梳着一个马尾,挺漂亮的脸蛋紧紧皱着,拍了拍桌上的文件,很是头疼地说:“这些是小夏的,你们的稍后就来。”
“不要啊!”办公室中齐声爆发出一阵哀嚎,除了夏藏呆呆坐着一言不发。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小玉姐,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小夏,干嘛呢,回神了!”
一边的林山人也走了过来,看着夏藏苍白但挂满汗珠的脸,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夏,你没事吧?”
夏藏浑身一颤,深深吸了口气,眼中这才有了些灵气,一股暖意传入身体中,颤抖的双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咖啡,感受着温热的苦意流进肠胃,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被boss追着要报告吧!”前桌凑过来一个剃着板寸的青年,一脸好奇地问道。
“商盛,你再不把手中的报告做完,我敢肯定被boss追的人一定是你!”周小玉挑了挑眉说道。
“小玉姐,饶命!我只剩一点点了!”小伙子瞪大了眼睛缩了下脖子,转过椅背直接将脸贴向了电脑屏幕。
“小夏,你真没事了么?”看着他一脸呆滞双眼无神的样子,周小玉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好多了,刚刚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夏藏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没事就好,那这些文件你处理一下,如果再有不舒服,那就请假回去休息吧!boss那儿我去说。”周小玉柔声说完,对林山人使了个眼色,让老同志多照顾些,而后便转身走了出去,这小夏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笑哈哈的,怎么会被一个梦吓成这样!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虾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啊?”见周小玉走了出去,商盛立马转了过来,叫着夏藏的外号,一脸我想吃瓜的样子:“让林半仙为你解解。”
林半仙是林山人的外号,平日里老在办公室里唠叨些“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类的学说,又喜欢拿着把扇子扇呀扇的,并不大的眼睛里老有精光闪过,半秃的脑袋更是聪明“绝”顶的印证。
“是啊,周朝时便有大卜掌三兆、三易、三梦之法,以观国家之吉凶,以诏救政。”林半仙“刷”的一下帅气地甩开了手中的折扇,无事起风,神神叨叨:“三梦,一曰致梦,二曰楠梦,三曰咸陟,这对应着预示之梦,怪噩之梦以及乐享之梦……”
“停停停!林半仙,您先别科普了,我们先听听虾子的梦再说。”商盛挠了挠耳朵实在受不了了,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夏藏低头看看胸膛,感受到心脏还在那儿有力地跳动着,心下安稳了许多,刚刚只是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而已,看着商盛凑过来的脑袋,便也存了些玩笑的意味,伸出手指触及对方的胸口,压着声音,死死盯着他的眼眸冷冷说道:“我梦见,有人在这里狠狠插进去了一把刀,很疼很疼,然后这里就流出来了很多很多血……”
“哇!”商盛一阵恶寒,怪叫一声,捂着胸口退出好远,正好撞翻了桌上的水杯,桌上一片水漫金山:“妈呀!我的报告!天要亡我啊!”
“哈哈哈!”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声笑语。
夏藏跟着笑着,笑意却不及眼底,看着身旁的老大哥问道:“林半仙,你知道荧惑么?”
“荧惑?”林半仙转头,眼前这个三十左右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青年直直看着自己,午后的光影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让他无端生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夏藏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说:“只是听人说起,随便问问罢了!”
“火星古称荧惑,这个你应该知道吧!”林半仙握着手中的扇子悠悠说道:“这颗星啊,在古时的占星家眼中与疾丧、战争、动乱撇不了关系,可算是颗灾星了吧!”
“那荧惑守心呢?”夏藏脑海中清晰地浮起这四个字。
“小夏,不错嘛,什么时候连荧惑守心都知道了,也准备入这一行了?”林半仙轻笑一声,继续解惑道:“心是二十八宿之一的心宿,荧惑守心便是火星在心宿发生由顺行并停留在心宿一段时间,可是一种极为不利和凶险的星象!”
“祸灾荐臻,庶戮不辜,万物遏绝……”夏藏听着半仙的话,喃喃自语。
一阵手忙脚乱后的商盛又转了回来,零零星星的听着了些什么:“你们聊什么呢,怎么又凶险又灾祸又遏绝的,听着怪瘆人的。”
“什么瘆人,那是我在给你夏哥讲学呢!小孩子一边呆着去!”林半仙冲商盛摆摆手。
“讲学?虾子又不是你徒弟!”商盛做了个鬼脸。
“事无定数,小夏这个徒弟我还收定了呢!”林半仙伸手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商盛的脑袋,速度极快:“要是你这颗榆木脑袋啊,想拜我为师我还不收呢!”
商盛根本来不及反应,揉着被敲的脑袋吐槽道:“虾子,你肯定是被林半仙下蛊了,竟然想认他做师傅!”
“嘿!你这小鬼!还来劲了是不!”林半仙撩起了自己的袖子,一副想上去教训一下的样子。
面对眼前即将上演的鸡飞蛋打,夏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啊,提声叫着商盛的外号:“小桑葚,你再不做完报告,估计周末的吃鸡你又要错过了!”
听完,刚还想大干一场的商盛立刻回身,特别乖巧地敲击起键盘来:“别啊,虾哥,我马上就做!”
“也就你治得了这小子!”林半仙一屁股坐回了自己座位上,喘了几口粗气,瞅着恢复正常的夏藏说道:“不过这拜师之事,你要不再认真考虑下?”
“好好好!若我能从这堆任务里活过来,我一定认真考虑!”夏藏满脸痛苦地望着周小玉留下的一推文件,颤抖着伸出手。
还未等他翻开文件,旁边的手机倒是震了一下,夏藏拿起看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微博的新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