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躺在地的王尧努力的摇晃着手指头道:“别挡着我的太阳。”
一双腿不听使唤的翳没等挪出半尺,就听‘噗通’一声传来。
躺在地上的翳苦笑一声,见王尧无恙也就不再开口讲话,打算自己也缓一缓。
肚子里发出得“咕咕”声打破了两人一尸间的沉静。
将脸上的一次性口罩摘下,王尧偏着脖子问道:“去看一眼那羊还能不能吃。”
发现眼前的是只有一只眼睛的疯奴,白花花的脑浆顺着空荡荡的眼洞淌了出来,流了一地。只好转头再问一遍。
正在满地收拾破烂的刘季刚好听到,三步并做两步走向一处废墟。
用手将火塘里的烤羊扒了出来,撕下一块羊腿肉塞进嘴里,自己先尝了尝,觉得除了看上去脏了些以外,没什么毛病。抱着整只烤羊眯眼走了过来。
本着人道主义,王尧还是将疯奴的脑袋给转了过去。
手里拿着羊肉撕咬,终于感觉自己即将飘走的灵魂归体,可没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可能会被噎死。
牛石头一屁股坐在疯奴的肚子上,将手中黑糊糊的陶罐递了过去,见王尧拿眼神询问自己,开口道:“不是尿壶。”
喝光了满满一罐子的雨水,耷拉着肩膀的王尧开口道:“轻伤的去找马车将死了的,重伤的全扔上面。咳……咳……”
牛石头急忙轻轻拍着王尧的后背,好让剧烈咳嗽的他舒服一点:“已经去了,南宫豹也回来了。”
“将损坏的弓弩全烧了。”转头将插在疯奴脑袋里的军刺拔出后又对着刘季道:“去叫两人将这玩意给我带走。还有去把我的马槊给找回来。”
“诺!”
伤势较轻的士卒一边吃着从各处帐篷里找出的肉食,一边开始将车套好。
顺便将那些今天早上还跟自己谈天说地一起赶路的袍泽搬上车厢。只是现在都已经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至于被巨石砸碎了的兄弟,也将他们一点点装上车。
马车不多,南宫豹回来后只得让人将各处帐篷拆散,系在车身后就成一个简易的爬犁。
见从身边路过的鹰手里拿着段成两截的马槊,喉头一动颤声道:“鹰,你别吓我。少爷呢?”
“呸!呸!呸!……少爷在吃肉呢,你或许还能赶上分上那么一口。”
被吐的连连后退的南宫豹,疾走几步从鹰身旁掠过,顺手夺过鹰手里的枪头,就向大帐走去。
当看到几个人正在合力将疯奴抬上马车时,南宫豹惊到:“还活着!?”
正在给王尧正骨的南宫护怒骂道:“滚过来帮忙!”
“哎呀,二哥你没事啊。我以为回来看不到你了呢,你这是个刺猬啊。”一边走着,南宫豹一边调侃着背上还插着几支箭杆的南宫护。
翳呆呆的看着眼前只是因为几句嬉笑怒骂,弥漫着压抑气氛一众士卒脸上又变得有了笑意,自己也咧嘴一笑。
王尧躺在马车上,拿手伸进鱼鳞甲内,不断的摸着什么,好不容易才将布满裂痕的护心镜掏了出来。
拿在手里翻看的时候南宫豹的大脑袋伸了过来:“率长,你没事吧。”
被摇摇晃晃颠簸得快要全身散架的王尧自然没什么好脾气,怒声道:“我死不了,你守灵呢?能不能将你的脑袋拿开,让我死之前多呼吸几口新鲜点的空气行吗?”
将断了的马槊枪头挨着木板轻轻放进马车,南宫豹尴尬道:“我这不是刚才忘了给你东西吗。”说完,收回脑袋老老实实的继续跟在马车旁。
躺在车上,被木板挡住视线的王尧自然看不到车外那些一排排整齐跪在地上的匈奴人,正被士卒一个个砍下脑袋。
坐在爬犁的上的鹰讥笑道:“刀不花钱啊?”
见这几个憨货听不明白,南宫护上去一人给了一脚。
站在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匈奴人背后,一手扳住对方额头,好让那根黑不溜秋的脖子漏出来。
反手军刺一抹,一道血柱呲的冒了出去。
士卒们开始有样学样,用最快的速度来处理这些不能算是军功的俘虏。
人人带伤,七十个全副武装的秦军精锐,还能自己移动,或者骑在马上地不足四十人。二十多人被匈奴用木棍,破烂的铜刀,简易的木矛,兽骨为箭头的箭矢以及各种方法杀死在了这里。更甚者是被敌人仰仗人数优势扑倒之后活活打死,还有咬断脖子而死的。
炎热的天气,最后的一段路程也会死人。看似活下来躺在马车上的伤员以及剩下的所有人,都有随时因伤口感染而亡的可能。
这让他们很难对这些匈奴人生出任何的同情之意,别说身高不过车轮,哪怕襁褓中的婴儿也难逃厄运。
王尧该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只能是躺着向天祈祷。
祈祷匈奴不会继续追击这支已经半只脚踏进家门的军队,祈祷所有人还有足够想要活下去的意志。
那些伤兵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就是意志。
骑马赶上来的南宫护瞄了一眼南宫豹,后者老老实实的一拽缰绳,落在后面。
“讲。”
南宫护先是‘啧啧’了两声,这才开口低声道:“南宫豹没有追上那支逃走的匈奴人......”
南宫豹恨声道:“我自己跟少爷说了!”
南宫护不为所动继续道:“我问过了,是一个匈奴小王路过这儿。”
听到这句,南宫豹老老实实的不再开口,反而是落的更远了一些,他不知道逃走的人是匈奴贵族。而王尧此刻最缺的就是抓到一个活的匈奴贵族。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帐篷里到处都是酒味的原因?”王尧无奈道。
‘嗯’了一声,南宫护又道:“人家正在被招待,咱们说巧不巧的就在山那边,所以没有游骑放哨。”
“我就说,明明帐篷不是很多,哪来这么多的匈奴人,外围还他妈一个放牧的都没有。”
南宫护点点头:“都是做客的,那些牧群更是附近的部落送来讨好这小王的。那大帐你没进去吧?”
“有什么?”
“两个光溜溜的匈奴美女。”
“比起宁儿如何?”话刚出口,两人对视一眼。
一个满脸尴尬,一个满面震惊。
“那疯奴呢?”王尧转移一下话题,顺便换换脑子。
“是那小王的贴身护卫,死死守着大帐的那些匈奴人里面有一小撮也是。”
王尧努力的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也就是说,咱们能仅仅依靠那个山坡就冲到营地范围内,是因为这小王正在被这个部落招待。
死了这么多的兄弟也是因为这个匈奴小王的卫队指挥着那些‘客人’在拼死抵抗?”
“看上去是的。”
“小王跑了,他的卫队为什么不跑?还要在马下跟咱们死战?”
南宫护幽怨的看着王尧,他觉得王尧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的匈奴美女:“人家在大帐里敦伦,守在帐篷里的疯奴睡着了。
那些匈奴大部落的王可以生很多孩子,可部落里没有很多疯奴。”
一个是命比金贵的疯奴,一个是可以让自己得到更多情报的匈奴王子。
王尧一拍脑袋,重新躺好,他心累。
适应了车厢左右摇晃的幅度,王尧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已经是秦军士卒的山贼看到了村子后,那种死里逃生后的兴奋吼声,终于将快要睡死在车上的王尧给吵醒了过来。
拔着车板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进村修整。”
“诺。”
村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看到了数十张还算熟悉的面孔后有些村民还再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人,等到鹰从爬犁上下地。
这些手持木棍打算保卫家园的百姓,也就各自散去。
只是还有人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些肥羊。
但他们也知道,这个山贼头子不像当初来村里的那几个傻子,他是绝对不会将羊送给自己的。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看着整个房间依旧是当初自己走时候的样子,王尧觉得给自己看房子的澈做的不错。
就要继续小憩一会儿时,听到屋外有动静传来。
“率长,睡了?”
“没有,进来吧。”
南宫护推门而入,顺手带过房门后点上油灯坐在床边沉默不语。
屋中有些闷热,窗户吹进来的那点微风也只是热气,王尧谓然一叹:“说吧,在我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南宫护单独来找自己,因为从南宫护嘴里就听不到什么好消息。
南宫护皱眉道:“下山的兄弟又死了五人,还有两人不知能否熬过这一关。到现在只有不过二十来人了,人手越来越少,少爷是否将山中……”
看着王尧嘴巴张开,双眼无神的盯着房梁,南宫护急忙打住不在言语。
“太小了,再过几年吧,那些孩子你不能妄动。离家也进了,将他们送回家里......”
南宫护点点头:“要不要到时候问蒙冲要回那些兄弟们?”
“他未必会交人,到时候再说吧。”
翻了个身,脸冲墙的王尧发现南宫护没有要走的意思,微怒道:“还有事?”
“倒是有个趣事。”
王尧只好又翻身冲外:“最好有趣点。”
“整个百人队,就连那个叫周苛的都挨了两刀,可是刘季这人受伤最轻......”见王尧没有打断自己,南宫护继续道:“有几个士卒年轻气盛,熬不过伤痛自戕了。有一个小子就死在刘季眼前,然后他就请命负责照看伤员......”
“嗯?”
“少爷在车中昏睡了三日,这些是从第二天傍晚开始的。牛石头同意之后再无人自戕。”
“他怎么做到的?”
南宫护‘啧啧’两声:“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他什么都没做,就是陪着那些伤员聊天。”
王尧抬头将油灯吹灭,南宫护摸黑就要退出房门时只听道:“让石头带马鞍回来,至于理由......你想一个。”
“诺!”
不等王尧将油灯砸过来,直接闪身出了屋子。